秦思源一回来,秦云昭就注意到了哥哥那有些压抑不住的兴奋之情,虽然这一天自己也是身心都有些累了,秦云昭还是精神一振,贴心地问了出来:“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唔,就你眼睛尖!”秦思源乐呵呵地把沈谦给他的那份盖了大印的军令拿出来给妹妹看,“东野又来了紧急军情,将军已经启程又过去了,临行前把修路的事全权委托给我负责。”
听到沈谦又去了东野了,秦云昭心里一跳,生怕哥哥看出自己的异常,连忙出声恭喜哥哥:“那哥哥等着建功吧,妹妹我一定帮你把炸山通路这差事给拿下来!”
她这一头是稳笃笃的了,到时她亲自带了那二十来个工兵去钻眼安装爆破,绝对会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一线天给打通,秦思源不用操心这一边,只需要负责征调好修路的民夫就行了。
不过秦思源手上已经拿了沈谦盖了大印的军令,代表沈谦行事,各屯抽调民夫这事,也基本不会出什么差子。路一修通,这功劳是稳稳当当落在哥哥头上跑不掉的了。
“当初华灵来诊治我,就是将军让他过来,后来让我当了他的亲卫,把我带到他身边亲自教导,如今又让我担当这个好差事……”听到妹妹说起“建功”二字,秦思源忍不住喟叹了一声,“将军对我的恩情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报答万一了。”
什么恩情,那个坏人,他就是居心不良!秦云昭自然想得到这是沈谦有意提拔秦思源,虽说他这份苦心自己应该是感激的,可心里还是有些忍不住地想咬牙。
“阿昭,你怎么了?没生病吧?”秦思源注意到妹妹脸上有些发红,关切地问了一句,伸手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额头上倒是不烫啊……”
秦云昭连忙推了推刚才搁在桌子上的包裹转移哥哥的视线:“刚才往清荷坊跑了一趟取衣服,可能一时走得急了,有些发热。”
包裹里是用新进的一些好料子给宗南山做的几套夏裳,看着天气热了,秦云昭就央何花做了出来,打算明天一早就托人带回靠山屯去。
“对了,今天大嫂也进了一趟城,因为没找到我们,就把二十两银子先搁到了何花姐那里,让她带给我。”秦云昭把荷包里那张二十两的银票拿了出来,“哥,你最近常要在外面跑,先拿着用吧,免得有什么不凑手的。”
秦思源有些疑惑地接过银票:“大嫂?她给我们银子做什么?”
“还钱啊。勇山哥和大嫂原来不是跟我们借了七十两银子吗,大嫂最近在何花姐那里接了不少活,还组织靠山屯几个女红好的嫂子一起做活,也是个兼职的小管事了,这半年攒下来二十两银钱,就先给我们还过来了。”秦云昭笑着解释了一句。
其实她和哥哥现在银钱很是够用,根本就可以不用他们还的。不过,一码事是一码事,她会在节礼上加重补贴,却不会开口让他们不还钱,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别人起这种心才好。
秦思源也明白这个理,收了银钱后,看着那只包裹,迟疑着问了一句:“夏节也要来了,大伯那里,我们送什么礼过去?”
“常礼呗。不是早说过了,我们尽该尽的孝心就行了。”秦云昭定了这事,觑了一眼哥哥脸上的表情,又解释了一句,“大伯是大伯,勇山哥他两口子是他两口子的,我另外给勇山哥和大嫂备的有夏礼。”
就知道妹妹会办的妥妥帖帖的,秦思源笑了笑,转而跟秦云昭讨论起怎么样才能尽快办好这次差事来。他的差事,早一天办好,东野的事就能早一天解决。
秦云昭不动声色地把统筹学的一些知识教给哥哥,让他用到办差上去,等哥哥兴致勃勃地回他的房间去筹划了,自己也慢慢走回了房间。
昨天,沈胡子这个混蛋还在这房间里紧拥着她,忘情地在她耳边说着呢喃情话,可今天,这家伙居然就这么突然地走了?
这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他的秦云昭心头有些释然,又有些说不出的奇怪感觉。想起早上看到他一脸失落,脚步沉重地走出去的样子,秦云昭一时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
她虽然有些恼他,唔,其实也不是那么恼的……秦云昭思绪杂乱纷纷,想着沈谦那样的精神状态不好,就这么回去东野,不会出什么漏子吧?毕竟这一场平寇之战,她已经看到听到好些人受伤了。
沈谦,他不会有什么事吧?
秦云昭一时又有些惴惴不安了,转念想到沈谦自十三岁就入了行伍,身经百战鲜有败绩,不由暗啐了自己一声:真是想多了,那家伙年纪虽然不大,可行军打仗素来稳重,他会有什么事,祸害活千年呢!
这天晚上,秦云昭竟少有的做梦了,梦里的沈谦,那双乌黑修长的俊目一直深深看着自己。
“阿昭,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下回你不愿意,我…我再不这样了。阿昭……”
沈谦松开一直捂着胸口的手,伸过来想握住她的手,见她后退,自己往前又走了一步,脚步却有些趔趄。
秦云昭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掌上,掌中带着一片艳红的血迹,而他刚才一直捂着的胸口处,也洇出淡淡的血色来,然后越来越浓。
似乎是因为伤口的疼痛,沈谦俊朗的眉忍不住紧紧皱了起来,那双眼却依旧固执地看着她:“阿昭……”
秦云昭悚然而醒,刷地从床上半坐起来,这才惊觉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只是,梦中的那情景未免也太真实了一点……秦云昭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全喝光了,这才觉得缓了自己的口干,可心里却还是在嘭嘭跳得厉害。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秦云昭被这个梦惊醒,这会儿竟少见的没了瞌睡,居然失眠了。
秦云昭索性披衣而起,仔细思索了一番,取出笔墨慢慢写了起来。
“将军,将军府有一封飞鹰传书过来了。”靖风有些惊诧地举着一只明显比寻常大上一号的竹筒,递给了沈谦。他们今天刚到东野,竟然就有飞鹰传书早就等在这里了,难不成是他们刚出发过来,府里就出了什么急事?
沈谦微皱着眉头接过那只竹筒,取出小刀拨开了塞子,从里面取出一封没有名缄的信封,眉头不由皱得更深了,石叔怎么会传这样的信来?
沈谦手腕一抖,撕开了封皮,取出了里面几页信纸,信纸上同样没有注明抬头,沈谦一眼看到那笔迹,却是突然一怔,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已经加了几分力道,心里也紧张起来。
沈谦很快就看完了一遍,然后又迫不及待地细细看了第二遍,眼睛盯着信纸的最末梢,仔细看着最末那行明显是写完上面那些内容后,隔了一阵才添上的四个小字,不仅眼中已带了明亮的笑意,就是嘴角也掩饰不住地弯弯上翘起来。
靖风在一旁疑惑地看着沈谦越看眉头越是舒展,到最后已经是一副心情愉悦的表情,忍不住问了出来:“将军,是府里有什么好事吗?”一般的好事,石管家也不会特意地用飞鹰传信过来啊。
明知道靖风不会窥视这信纸上的内容,可他这一问,沈谦还是下意识地就把信往自己胸口前按了按,然后才吩咐了下去:“马上令人用浮木做些大球出来,再……”
见靖风得令下去了,沈谦才重新取出那几页信纸反复看了又看,注视着最末一行隽秀有力的“夏节平安”四个字,沈谦的嘴角忍不住笑得咧开。
阿昭给他写信了!教了他一个水上被动防御的法子,可最重要的,是她写的这“夏节平安”四个字!
她在默祈自己平安,她不生自己的气了!这封信来得这么快,想来是自己前脚才走,她后脚就写了过来。她定是看到了自己那天心情颓丧的样子,所以才会担心自己。
阿昭的心里,是记挂着自己的!沈谦觑着左右没有人,快活地拿着那封信在唇上亲了一下,这才又小心地按原样折好,仔细地放进自己盛放机密要件的一只小匣子里。
夜色笼罩东野,弦月光芒暗淡,湖面上飘着淡淡的雾气,将视野遮掩不明。十几艘小型尖头艨艟借着夜色和雾气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划水而来,速度极快地向岸边冲去。
“叮叮当当”,清脆的铃声响起,在宽阔的水面上传出老远,瞬间就惊动了岸上哨防里的人,警戒塔里立即燃起了示警的熊熊大火,震耳欲聋的锣声也敲了起来:“敌袭!”
“头儿,怎么办?”
被这一瞬间变故弄得怔住的水寇,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了,借着岸上的火光,他们已经看清了自己船只前的水面上,漂浮着不少大球,球与球之间连着的铁链上,系了一排排的铃铛,刚才悬挂着拦在了水面上。
难怪刚才他们会触响这些铃铛,除非他们能潜水过去,否则这玩意儿绝对被船一碰就响,铁链上这么多的铃铛,就是想塞了棉花也是个高难度的事儿,而不管是动着链子,还是动那浮球,一点抖动都会引得铃铛响起来,给岸上的哨兵报了警。
“还能怎么办,撤!”水寇头目没好气地下了令,这一响动,人家都在岸上严阵以待了,没了偷袭的优势,总不成自己还冲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