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杨得了他娘的恩准,急急忙忙地就叫了小厮长松过来。前些日子,为着学政那一番话,杜鹏把杜杨关在了府里头不准出去,又嫌是长松这小厮教唆得主子不用功,专门带往那些花街柳巷去了,所以把长松捆了,拿大板子狠打了一顿。
虽然长松的爹娘暗中让行刑的那几个家丁手下留了情,没伤了骨头,长松当时也看着是被打得屁股上没一块好肉了,更是满以为这差使是完了的,没想到还听到杜杨叫他,虽然屁股上的伤还没好,走路还有些瘸着,也连忙一古脑儿地爬了起来。
听到杜杨说要去清荷坊,长松“唉哟”叫了一声:“爷,敢情你还不知道哇?清荷坊早些日子就被烧了!”
“被烧了?”杜杨吃了一惊,因为他岁考成绩吊在尾巴上,原来一直瞒着家里好好的,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那天学政遇上了他爹,偏偏把这事给抖露出来了。
原来寄予厚望的儿子,有几回也得领了癝米回来的,这一回岁考居然居了末等,杜鹏大觉失了面子,回来就大发雷霆,下了死命令禁了杜杨的足,外面的事也一概不准传到杜杨耳朵里来,要让他安心在家里读书用功;所以这一些八卦热门的闲聊事体,竟是半点也没人敢说给杜杨听。
长松见杜杨已经被准了出来走动了,也不怕犯着什么禁忌了,连忙一五一十地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给说了出来。杜杨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是这等香艳的事体引出来的,不由啧了一声:“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没想到那祥云阁的肖东家是这么个风骚的人儿,杜杨也是见过肖银儿两回的,年岁虽然大了点,可身材是辣得没话说的,就是那脸蛋儿也可一观,要早知道,他说不定还能捷足先登,搭上一腿尝个味儿呢。
听长松说肖银儿下了大狱后就得了急病死了,估计也是她夫家使了银子,就那么把这事给按了下去,倒可惜了那么个人儿。
杜杨心里惋惜了一回,想到祥云阁的女东家都耐不住要找男人,还找的一个伙计,秦云昭再是清荷坊的东家又怎么样呢?给自己做妾,委实是让她攀了高枝了!
心里想了一想,杜杨除了把上回买得那支金镶宝的簪子笼在了袖子里,另外还翻出来他私下攒的两百两银票,也收在一只鸳鸯戏水的荷包里,揣在怀里出去了。
新的清荷坊打算建成两层,楼下卖货、试衣,楼上设计是vip金牌客户专用雅间,哪怕不买东西,过来坐着喝茶休息也是可以的,并不用额外再花钱。
如今房子已经建到了二楼,秦云昭正和何花走在一堆木料中看着,商议着等房子修好,要做什么样的装修内包,雅间不用说,必是要做的精致隔音的,下面的一楼更是要高端大气上档次才行,清荷坊比量是比不过那些老字号店铺的,而且一直走的也是精品路线,之前的事实也证明,这样的路线选择不错。
“秦东家,有人找!”一个在下面帮忙看着工程进度的伙计叫了一声。
秦云昭蓦地就想起沈谦那乌黑清冽的眉眼来,心头噔地一跳,迅即想到他已经出发去东野了,何况如果是他,必是会让靖风和王延直接到她面前来请的,而不会让伙计来叫。
秦云昭和何花说了一声,先走下楼来,问那伙计:“是谁找我?”
伙计忙把她带到了外面一个小厮模样的人面前,秦云昭一见是原来跟在杜杨后面的小厮,秀眉已经蹙了起来。
长松连忙赶上前行了礼:“秦姑娘,我家少爷才听闻清荷坊遭了祝融之祸,专程过来慰问姑娘,想请姑娘去醉花荫茶楼一聚……”
本来秦云昭就烦着杜杨纠缠不休,何况听到是邀她去茶楼,界山城那一回事,就是在茶楼出的,她现在听到这人邀到茶楼就更是烦躁了,冷冷地就回绝了:“没空,不去!”
长松见秦云昭提脚要走,连忙伸手拦住:“诶,秦姑娘你别忙着走啊,我家少爷可是杜千户的嫡子,专门过来帮你的,要他说一句话,你这清荷坊……”话没说完已经被人揪了领子一手掀到了一边。
容渊一张俊脸上阴云密布,低喝了一声:“滚!”
长松站稳了脚,见掀自己的是个嗓子还在换音的小子,自觉失了面子,把袖子一捋就走上前来:“哪儿来的小子,毛都没长齐……”
当着秦云昭的面,容渊怎么愿意让她听到这些话,不等长松说完,一拳头直接捣在了他肚子上,长松立即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身子缩成了一团,一时痛得叫都叫不出来了。
容渊这才冷哼了一声:“再敢来,我下一拳就打得你苦胆汁都吐出来!”拍拍手跟在秦云昭后面走了。
杜杨坐在茶楼里等了半晌,才看到长松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地叫着,蹒跚走了进来,一见他的面,就哭丧了脸:“少爷,秦姑娘身边有个身手厉害的小子,揍人可疼死了!”
长松跟在杜杨身边,也是个惯能察言观色说话的灵性人儿了,这回居然还挨了揍,而且看样子还被揍得不轻,打狗还要看主人呢,一回两回矫情还可以算是女人的小脾气,当个情趣,三回四回都不给面子,杜杨心里的火就起来了。
“这小贱人,还给爷矫起情来了!”杜杨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磕,腾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又慢慢坐了下去。要是清荷坊还在开门营业,他自然能找上一两个小混混去店铺里撒泼闹事,可这会儿清荷坊这店面都在还修建呢,要下手未免痕迹太过明显了。
他不仅想抱得美人归,还想跟秦思源那边结好关系呢,并不想接仇。杜杨慢慢又端起了茶盏,他得想个妥当的主意,一举中的才行!
门外一阵敲锣打鼓喧闹声过,杜杨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耐烦地问了一声:“外面在吵些什么,闹纷纷的整得人心烦!”
长松连忙跑过去趴到窗户边看了,回过头回话:“爷,是今年的春试小考放榜了,报子正拿着喜帖到处去给中了秀才的人家报喜呢。”
原来是小考放榜了……杜杨眉头一展,突然就有了一条好计。
向晨峰一大早就出来看榜了,他跟了席夫子苦读了这么久,夫子说他今年可以下场一试,他就卯足了劲儿,并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而是全力以赴;想着自己若能中了秀才,就能跟娘那里提出他心里期望已久的事了。
今天到了放榜的日子,向晨峰虽然来得早,心里却是有些七上八下的虚,虽然夫子也说他作的文章不错,可这毕竟是他第一回下场,心里怎么也觉得有些没底。
有些同年也是一早就到了,大家开头还有心情寒暄两句打个招呼,越到后来就越有些不大开得了口说话了,有不少年纪大的,差点没把胡须都拈断几根。
好容易等到两名差人举着几张红纸出来,大家顿时骚动起来,忍不住都往前挤。每年都是这样啊,差人连忙大声吆喝开了:“各位秀才老爷先让让啊,等小的几个把红榜贴好了,各位秀才老爷也好看榜!”
向晨峰因为来得早,本来就站在偏头里,被这一挤一拥,正是挤到了最前面,看着那两个差人刷了浆糊贴了榜,连忙一眼扫去,见那张红纸上并没有自己的名字,心里忍不住就跳了跳。
好在差人已经开始贴第二张榜了,向晨峰睁大了眼睛仔细看着,来回搜了一遍,依然没见自己的名字,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下来,脑子嗡嗡响着,机械地看向第三张贴出来的榜单,从下往上一个个扫着名字。
不是,没有,还是没有……一直扫到最上面一行,上面两个墨汁淋漓的大字:案首,后面的名字……竟赫然是“向晨峰,籍靠山屯”!
向晨峰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旁边的人已经念了出来:“哎呀,今年的案首竟然是靠山屯的,姓向名晨峰,你们可曾认识此人?”
原来这红榜是倒着贴的,先贴最末的,然后才贴最先的……向晨峰身子摇了摇,紧紧捏紧了拳头,案首是靠山屯的向晨峰,他是案首,他就是案首!
向晨峰只觉得心里堵了些什么,让他想即刻放声大啸,让他想引吭高歌,最终都被他忍了下来,只有眼泪,实在忍不住冒了出来,在眼眶中打着转转,模糊了他的视线。
身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友善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也别泄气,老哥我都考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今年还是又落了弟,你年纪还小,指不定明年就考上了呢……”
向晨峰也看不清眼前是谁,也不敢开声,他怕他一开声,就会大笑起来,只能胡乱地点着头,直接用袖子把眼泪揩干,抬头又深深看了一眼最上面那一行大字,转身挤出了人群。
他要回靠山屯去,现在就回去,这回一定要说服娘,让娘一定要请了媒人,去跟阿昭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