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飘进眼的生石灰比较少,也许是沈谦的药好,第二天一睁眼,秦云昭就发现自己的眼睛丝毫无损,心里大大安定下来,可一想到自己卖身给沈谦要打一年的工了,心里又有些不痛快和担忧起来。
一年之内受制于人都只是小事,关键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看着沈谦是起了这心思,挖宝一样地想把自己的秘密挖出来,现在瞧着他不会是那种人,可保不定万一以后动了念头,想来个保密灭口呢?
不行,后路先得备好!秦云昭不由仔细思忖起自己和哥哥的退路来。正边想着事边打算去抱些柴火做饭,院门就被人拍响了:“请问秦姑娘在吗?”
这是谁?听着不像是那几个认了门的街坊的声音。秦云昭走过去开了门:“在的。”
门外一个穿着军官常服的人,一见她就愣了一愣,马上脸上就堆上了笑:“秦姑娘,在下是将军麾下的亲卫,姓王名延,是奉将军的命令,给秦姑娘送早餐来的。”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身后一个三层的大食盒拿了出来,
这是…觉得昨天晚上自己很能吃吧?秦云昭盯着那只三层的食盒,默了一默才接了过来:“多谢王大哥,请回禀你们将军,就说我…也很感谢他,另外麻烦你把这个带给他!”
王延忍住心里的惊呼接过了秦云昭递过来的一个荷包,笑容满面地看着秦云昭收下食盒关上了门,急步走回去就牵了系在门外要棵柳树上的马,他得赶紧赶回去,给将军回了话以后先找靖风大人八一八,这秦姑娘一定就是昨天将军在府里抱进抱去的那个女人!
长得这么美,连说话的声音也那么好听,难怪将军会动了心!将军连早餐都记着给秦姑娘送来,秦姑娘也专门送了将军一个荷包,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好有爱啊!
不过,将军怎么不把她就接进府里呢?难不成还要跟秦姑娘先玩些鸿雁传书的情调?哦呵呵,他就是那辛勤穿针引线的小红娘啊小红娘!
“沈…沈将军!”秦思源惊地舌头都快打不过转来了,怎么回事,沈四叔居然就是兴州都指挥使,大名鼎鼎的沈谦沈将军?!
好在他反应还不赖,赶紧单膝跪了下去:“属下不知道…原来是将军,以前冒犯之处,请将军大量!”过年的时候,他还和靖风大人两人聊着话,让将军去厨房里端饺子呐……
沈谦温和地笑了起来:“怎么,阿源以为我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秦思源胀红了脸,额头上的汗都急出来了:“不是,属下不敢,属下口舌太笨,不会说话,请将军……”
“行了,别跟我还玩这客套了。公事上叫我将军,私下里原来的称呼也不用改了。”沈谦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你和阿昭的身手,原来都是跟谁学的?”
他昨天亲眼目睹秦云昭利落杀人的过程后,想想她跟自己和靖风的交手,直觉秦云昭原来似乎学的就是怎么杀人,什么样的门派会这样教人呢?
反正昨天晚上身份已经被秦云昭识破了,也不必再在秦思源面前遮掩了,索性今天就把秦思源叫了过来,一是正式见面,二是打听打听他们兄妹两个的师承。
果然将军还是注意到了!秦思源心中一凛,想起过年时妹妹状似无意跟自己提的醒,迅速稳住了神,一五一十地把原来跟妹妹对好的口供说了出来:
“早前先父曾经遇上了一位江湖奇人,教了他一些武艺,因此先父得以在镖局立足当了镖师。那位前辈惋惜先父学武太晚,约定先父有了子嗣后他会再来甄选授艺。
我和阿昭出生以后,那前辈都来过,觉得我们资质不错,就收了我们兄妹两人入门,传授了一些武艺后又飘然遁走江湖了。阿昭根骨和天赋都比我好,前辈也格外指点了她一些东西……”
虽然说得有些奇幻,可秦永忠早年遇到过这样一个江湖奇人教授武艺是事实,事情真真假假,才让人不会怀疑,这样也给了他们兄妹两人身手一个合理的来源解释。
“哦?那位前辈可说是他是什么门派?”沈谦自己也是从师门里出来的,师门加上家学,才成就他今天的地位,因此对江湖奇人这种说法是很能接受的。
“前辈说他是逍遥派,志在逍遥天下,遇到合适的人,就将所学传授下来。”这样的说法让人摸不清山门,不知虚实才不好下手,这是秦云昭跟秦思源反复讨论后定下的。
鲲鹏展翅,逍遥九万里,也只有这样的奇人,才会教出阿昭这样的徒弟了。沈谦点了点头,又问秦思源几句家常话,让他先下去了;秦云昭会来当教头的事,却并没有提,横竖过不了几天,秦思源就会知道了。
“外面是谁?”先还在跟秦思源说话的时候,沈谦就已经看到了外面有个人的影子晃了晃,等秦思源走了,这才问了靖风。
“将军,是王延。”靖风早就看到了王延在对他挤眉弄眼的,“你不是让属下找个嘴牢实的人给秦姑娘送点早餐去吗,就是这小子去送的。”
“哦,叫他进来。”沈谦一想到秦云昭,心里就软了软,叮当是只小馋猫,她就是只大馋猫,跟叮当一样贪吃,昨天买的那么多小吃,她居然一个人就吃了个七七八八!
幸好自己银钱是不缺的,不愁没银钱养她,就是昨天自己无意说了“这么能吃,以后还真费银子来养啊”这一句话,让秦云昭立时黑了脸,后来又没怎么理会他了。
这小心眼儿的丫头,好歹看在自己这么关心、体贴她的份儿上,得把昨天那气消一消了吧。沈谦微微笑着,扫了一眼正吃惊地张着嘴看着他的王延,把脸一肃:“不是要回话吗?”
这黑着脸的样子才是他熟悉的将军啊,王延立时醒过神来:“是,将军,属下将食盒送到后,秦姑娘眼睛已经没事了,也没说什么就把食盒收下了,让属下回来感谢将军,再把这个带给将军!”
沈谦心里一跳,从王延的手中接过一只样式普通的荷包,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了,下去吧。”又看了靖风一眼。
靖风会意,连忙和王延一起下去了。两个人才走到门边,身后又传来了沈谦煞气淋漓的一句话:“嘴都给我把牢实一点!”两人脊背齐齐一僵,响亮应了声“是!”,互看了一眼,赶紧溜下去了。
沈谦这才把手中紧紧握着的那只荷包拿到眼前细细看了。荷包从样式到用料,无一不是普通至极,一看就知道是在街上买的那种大路货,并不是自己绣的。
这倒也是,他就从来没见过秦云昭动过针线。荷包不要紧,关键是荷包里的东西才要紧。里面薄薄的软软的会是什么?沈谦抑住微微有些急的心跳,伸指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眼神瞬间僵住了。
一张十两银票,盖着鲜红的银号的章戳,静静地躺在沈谦的手掌中。沈谦有些想咬牙,他就知道,这丫头就是个小心眼,昨天自己无意一句带了调侃的话,她今天就还回来了。
他给她送了早餐,她就还回来十两的银票,这是说,她再能吃,也不是吃着他的,也不会要他费银子来养,她自己有钱!这丫头!
沈谦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张银票看了看,想气又想笑,转回内室将那张银票小心收进了一只檀木匣子里,把里面那枚用蓝绒布包着的黑魭石取了出来,拿在手中摩挲了半晌,扬声叫了起来:“靖风!”
是沈将军!他怎么会来这玉石轩?
杜柳又惊又喜地看着大步走进二楼一间雅间的身影,忍不住追上前几步又马上意识到了这样不妥,连忙转身问旁边侍立的伙计:“我还想挑些精巧点的首饰……”
精巧点的首饰,那就是要贵重的了,不是下面这些普通货色,伙计一张脸笑开了花:“杜小姐先楼上雅间请!”
杜柳微笑着姿态优雅地走上了二楼,想挑一间与沈谦刚才进的尽头那间雅间相邻的房间,伙计一看门口挂的牌子,连忙恭身拦住了她:“杜小姐,不好意思,三号雅间已经有人定了。”
有人定了?杜柳不甘地扫了一眼,指了指与沈谦刚才进的那雅间对面的:“那这间呢?”
“这间可以。”二号雅间并没有挂牌子,伙计连忙趋步过去殷勤地先推开了门,“杜小姐稍坐,小的马上给你上茶。”
碧桃看伙计出去了,凑上前有些担忧地轻声提醒了一句:“小姐,咱们手上……”
咱们手上可没那么多银钱呐!上回小姐遇着那姓秦的丫头,一时斗气将手里要拿去结账的银钱给抖了出去,回来可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才哄好了太太的。
小姐一个月不过二两银子的月钱,攒下来的那些年前早就花用得差不多了,可进这二楼的首饰货色,那可都是大几十两银子起底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