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的眼睛痛得睁不开,手下反应却不慢,听着风声先甩手将匕首掷了出去,听到那男人扑倒在地,嘴里还呻吟出声,摸过去一脚踩中了他的背,双手摸上他的头捂住了他的嘴只一扭,那人顿时再也发不出声来。
秦云昭这才摸索着拔下匕首,胡乱在那人衣裳上揩拭了两下,刚刚站起身来,身形突然凝住,有人!
脚步声极轻,应该是个高手,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刚才自己杀人的那一幕应该落入了他的眼中,不过他应该没看到自己的脸!要是普通人,见着了杀人都会仓皇叫着跑开,可这人却安静地站在那里,似乎刚才所见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这样的人……秦云昭不想招惹,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井水不犯河水!”急步向前飞跑,她得尽快找到大量的清水冲洗眼睛才行。
眼睛无法视物,虽然秦云昭能听风声辨动静,却没办法辨出障碍,小胡同的地面不平,秦云昭才跑开,就被一块陷在泥中的石头给绊倒了,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而身后已经响起了那人的脚步声。
秦云昭心里正在叫着“糟糕”,那人已经出声:“阿昭,是我!”
沈谦?!该死,自己当街杀人,怎么偏偏就撞上了这兴州的都指挥使!秦云昭心中一凛,一双大手已经将她扶了起来:“你眼睛怎么了?”
“进了生石灰。”现在自己这模样,跑是跑不掉了,就算想把他灭了口,不说感情还有那么一点儿在,估计这一下子也有些难,秦云昭一咬牙,就带了些哭音出来,“沈四叔,眼睛好痛!”
刚才她拧断人脖子那会儿还是利落着呢,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软弱起来?明知道这丫头这委屈的声音是装出来的,沈谦心里已经疼了起来,拦腰就把她抱了起来:“我带你去找地方冲洗。”
门房刚倒了杯热茶拿在手上要喝,就听到大门被人踹响的声音。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踹将军府的大门!
“快开门!”
是将军的声音!门房一个激灵,连忙跑出去将大门大敞着打开,才招呼了一声“将军!”,就见将军抱着一个眼睛上缠了白棉布的姑娘急冲冲地大步走了进去。门房不由愣住了,他没看花眼吧?将军抱了一个女人从大门进来!
沈谦直接将秦云昭抱到自己卧室的内室里,放她在一张圈椅上坐好,赶紧就去密格里翻东西:“你稍微再忍忍,我这里还有种药是敷眼的,清凉消肿,很有效,你眼睛不会有事的。”
秦云昭轻轻“嗯”了一声。沈谦急呼呼地帮自己找了大夫冲洗了眼睛,现在又带自己回来上药,这么大费周章的,是不是表示他不会翻自己的案底呢?
为了保险,秦云昭还是慢慢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那三个人在那小胡同里想对一个女子用强,我听到呼救,过去喝止了,他们就转向我来了。我不是故意要杀人的。”
这么一说清,怎么自己也是站在正义的一边吧,就是沈谦要追究自己杀了人,也是情有可原的。只要他不是死板地来个“情有可原,罪无可恕”,指不定能慢慢说动他不理会这命案呢?
房间里极其安静,安静到秦云昭隐隐生出了一些不安,沈谦低沉醇朗的声音才响了起来:“我知道。”这句话刚说完,他已经站到了秦云昭的面前,伸手解开了缠在她眼睛上的棉布条,扶着她的头带着往椅背上靠,“靠着,我给你上药。”
不知道是什么药,药味带了微苦的芬芳,被他用指腹轻轻抹在自己的眼皮上,一股清凉之意沁入肌理,眼睛立即好受多了。
秦云昭的眼皮动了动,沈谦急忙叮嘱:“别急着睁眼!”
“我没睁,是好痒,你的手重一点,太轻了好痒!”秦云昭继续牢牢闭着眼睛,只是辩解了一句。沈谦的手微微一顿,果然加重了一分,轻轻按摩着她的眼皮。
好凉啊!秦云昭仰着头靠在椅背上,心里慢慢放下了心。要是别的闲事,她也懒得管,可是对女人用强,她却是不能容忍的;幸好没把自己这双眼睛搭进去,以后自己可得小心了,街头无赖们的打法,可多的是下三滥的阴毒呢。
“怎么哭了?”温热的指腹轻轻摩过秦云昭的脸颊,抹去了她的泪水,也留下了另一种痒意。
秦云昭连忙自己伸手用力擦了擦:“没哭,是药很凉,眼睛的自然反应。”
沈谦看着那张白玉般的脸被她自己搓出了两抹红痕,轻轻“唔”了一声,伸手捉住了她的手:“手上还有伤口,我帮你上点药。”
不过是摔在地上的擦伤而已,秦云昭想将手缩回来:“不用,小伤而已。”
沈谦将她的手握得很紧,并不容她缩回:“已经破皮了,要留疤了也不好看。”
他的手很大,将她的手牢牢地包在掌心里,秦云昭眼睛看不见,身体其他的感觉却似乎更加敏锐起来。沈谦的手干燥、温暖,虎口处的茧子有些粗砺,微微硌着她手背的肌肤,有些糙糙的痒。
秦云昭心头一跳,旋即找到了理由,一定是这几天进了城有些气候变化,自己皮肤有些干燥了,所以才被他擦着哪儿都有些痒。
沈谦细心上完了药,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了秦云昭的脸上。他有半个月没见她了,这丫头气色不错,白嫩的脸上透着嫣粉,看来这个年过得很好;不像自己,时时提着心想着她到底会不会进城来住……沈谦的心里突然就涌上一丝说不清的恼意。
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秦云昭虽然蒙着眼,也抬头准确地对着沈谦的脸:“沈四叔是在考虑是否将我报官?”
沈谦不答她这话,却突然问了另外一句:“两个月前,街口胡同那四个人,也是你杀的?”
“什么街口胡同四个人?”秦云昭马上矢口否认。
“你不用骗我。”沈谦却不容她再张口,就说出了自己的判断,“我听到有人叫杀人以后跑进胡同的,第一个人已经被你杀了,第二个人是被你跑过时反手一刀准准地戳进心脏致死,第三个人最后被你拧断脖子。后面这两个人,死法跟街口胡同中的三个人是一样的。”
秦云昭沉默了下来,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原来你那时就在后面看着我杀人了?”
淡淡的一句,沈谦心头却是一颤,急忙解释起来:“你动作极快,我虽然看不清你的面貌,但是辩出是你的身形,只是还没来得及叫你,光线太暗,我不知道那人还扔了生石灰……”
他追在后头,并没有看到最后那人扔石灰的动作,只看到秦云昭出人意料地一闪之后就掷了匕首过去,正中那人的后背,然后走过去将那人的脖子拧断了。紧接秦云昭想跑开,却突然被绊倒在地,他赶上前去扶她时才觉出不对来。
秦云昭电光火石间连杀第二个和第三个人,他都瞧见了,那干净利落的手法,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街口胡同死去的黄彪四人。同样半分没有偏差的一刀穿心,同样的捂嘴拧断脖子。
所以听到秦云昭问出报官那句话,沈谦下意识地就问了出来。可听到她后面那句淡淡的话以后,心里又有些慌张起来,连忙解释着。
秦云昭继续沉默了下来,她一时弄不懂沈谦这样带了些急切的解释是什么意思,是在开脱他因为自己杀人太快,来不及喝止,还是……
秦云昭心里苦笑了一声,自己实在多想了,怎么会觉得沈谦有那种没来得及帮上自己忙的讪然和悔意呢?堂堂兴州都指挥使,觉得没帮上自己杀人而不好意思?
秦云昭的嘴角微微勾了勾:“那现在沈将军有什么打算?”
沈将军!沈谦心头一震,已经想到了进门时门房那一声称呼,他当时心急并没有注意,秦云昭却是听到了耳中,结合之前的事一想,自然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这一刻,秦云昭明明在微笑,沈谦却感受到了她的冷漠和疏离。他一开始只是因为好面子,所以瞒了她,可后来…后来他也没打算一直瞒下去,只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跟她说出来;却没料到,今天就这么突然地被人叫破了。
“阿昭……”沈谦张了张口,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云昭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沈谦叫的是“阿昭”,不是“秦云昭”,那就是表明,他心中的打算并没有到那一步,完全还有余地。
左右天平的摇摆之间,要的只是一颗砝码。秦云昭平静地开了口:“不知道沈将军现在还想不想做这笔交易,我答应帮你的亲卫队特训一年,你就当今天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她现在不能不低头,当一年的教头,比进牢里当杀人凶手要好得太多。她不知道沈谦心里的余地有多宽,可对她来说,也只有提出这个条件了。
沈谦愕然片刻,才意识到秦云昭答应了自己以前的提议,先急忙应了声:“好。”细想起她心里的小盘算,又觉得有些气恼,在她心里,他就是那种会把她交出去的人吗?他明明……
沈谦答应了!秦云昭悬着的心缓缓放松了下来,她现在无法视物,就算逃,一时也逃不了,何况还有哥哥在这里。不过,交易成交就好!
秦云昭脸上也柔和了下来:“如此,以后就多叨扰将军大人了。”
“其实,你就算不答应给我做教头,我也不会把你交出去的。”沈谦看着秦云昭含笑的樱唇,慢慢说了出来。
秦云昭嘴角的微笑凝住,眉梢高高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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