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心疼儿子,让李芬赶早起来把昨天剩下的那只野鸡也宰了,炖了一锅鸡汤,然后自己揉了白面擀了面条儿,一人一碗鸡汤面。
她亲自下了厨,自然手下直接就分派好了,借着吩咐李芬出去叫大郎几个来吃早饭的空当,用笊篱捞了四碗份量多的面条,两碗明面上放着鸡肉,碗底藏了鸡腿,两碗面条上直接放着鸡翅膀和些鸡肉块儿。放鸡翅膀的是她和秦永德的,藏的鸡腿的一碗端进了陆春生房里,一碗端给了秦明月。
李芬转身回来捞了面条,往鸡肉锅子里捞肉时没看到翅膀和鸡腿,心里就有了数,随便捞了些肉块上来做码子。刘翠翠怕吃不到好的,假装帮着大嫂来端碗,也进了厨房,拿锅铲往锅子里捞了一捞,没见着鸡腿,心里就怀疑是大嫂私下里藏了。
李芬见她那闪闪烁烁的眼神,心里没好气,也没理会她,端了四碗面出去,和自家男人一起,跟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就在桌上吃了。
刘翠翠也端了碗面凑过来吃,见几个人碗里并没有吃出鸡腿,这才醒到还有婆婆一早儿去端了面出来呐,敢情是婆婆拿去吃了,要不就是拿去给她前头那个儿子和小姑子吃了,心里一边暗骂婆婆偏心,一边大口吸溜着面条,赶快点吃,她还能再喝一碗鸡汤哪。
男人们吃了面就下地里去了,秦思源收拾了柴刀带了妹妹也要出门,被张氏叫住了:“阿昭,你哥上山砍柴,你跟着一起去反正没事儿,就打点猪草回来吧。”
怎么没事儿?昨天那几只野物不就是阿昭套的吗?昨天妹妹教自己练刀,手上起了几个血泡,晚上才挑了来着,秦思源正心疼呢,听到大伯母就分派起活计来了,心里不舒服,正要张嘴,秦云昭把哥哥拦下了。
“大伯母,猪草长得什么样子?阿昭原来也没打过,不认识啊。”秦云昭笑吟吟地冲着上房答话,“反正明月姐也没事儿,让她带我一起去吧,两个人一起打得多些,明月姐还可以教我认认猪草!”她就要看看,大伯母泼不泼得出这张脸,放着自家女儿在家里娇贵养着,支使比女儿还小些,而且刚来家里投亲的侄女儿到外面去干活儿。
张氏果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自己两边太阳穴一胀一胀的难受。秦云昭见上房里哑了口,还挺有礼地招呼了一声:“大伯母,是不是不用我们打猪草了?那我跟哥哥先走啦,免得耽误哥哥砍柴!”说完冲秦思源调皮一笑,兄妹两个一起出了门。
这丫头,果然就是个辣的!陆春生在房里听到了,只觉得心痒,一大早他倒是想出来跟阿昭头碰头地吃早饭,可娘给他直接端了面条进来,说碗底有鸡腿,让他就在房间里吃,他不好出来得。
等他刚吃完那一满碗面,阿昭就出门了,只听得个声音进耳朵里。到底在城里做了好几年活计,陆春生也算沉得住气,反正这会儿赶出来也看不到人了,还是那提二掌柜的事得抓紧办了。等他提了二掌柜,手上活络了,花些银钱买些首饰脂粉的过来哄哄阿昭,小姑娘家就没有哪个不爱的!
听着外面人静了,大郎媳妇也去厢房后面喂牲口家禽去了,陆春生这才拿了碗出来,把碗里的骨头拨进院子里装垃圾的簸箕里,去厨房放了碗,就走进了上房去。
李芬去做事了,刘翠翠却还在自己房间里歇着,回门在娘家住的那夜男人不好不守规矩,昨天回家了男人跟她抵死要了一回泄了火,直闹到半夜才睡下。她本来想睡个回笼觉的,这会儿吃了一碗面条又喝了一碗汤,肚子有些撑,就靠着窗户歇着。太阳还没出来,也就这会儿还得些凉快,再过一阵,马上又要热起来了。
刘翠翠正眯了眼睛想打盹,听到陆春生的脚步声,随意从窗户缝里瞟出去,正好瞅见他扔鸡骨头,就知道那鸡腿儿是婆婆拿去给他吃了,肚子里正在暗骂,见陆春生放了碗就往上房里去了,刘翠翠不由心里一动,轻手轻脚走出门,随手提了把扫帚装样子,悄悄儿地弓了身子,贴到了上房窗户边上。
上房里,张氏正开了银钱匣子,取了一锭十两的银子出来:“我可告诉你,这银钱你拿去可要好生打点,你要给我胡乱花用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陆春生一手接过,揣进了胸前衣襟的暗兜里:“娘,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有了这银子,儿子一准儿打点好,捞个二掌柜回来。”
张氏见儿子胸脯拍得山响,笑骂了一声。陆春生又才提起秦云昭:“阿昭现在都跟她哥哥上山吗?怎么不在家里做活计?”这老在日头下晒的,把脸晒黑了晒糙了可怎么办?
张氏不由沉了脸:“先儿你也听到了,那丫头一句抵一句的,气得我肝疼!有娘生没娘教的就是这样……”
陆春生怕张氏改了主意,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又给她捶起肩背来:“娘,这不以后有你来教吗?等事儿成了,我让她每天给娘端洗脚水服侍娘!”
“你这会儿说的好听,到时可别娶了媳妇忘了娘才是真的!时候也不早了,这会儿村口也有骡车了,你赶紧回城里去,可别误了你的事儿。”张氏被儿子哄得舒坦了些,心里消了些气,连忙叮嘱儿子快走,“家里现在有马车了,赶明儿你也跟人学学怎么驾车,以后来回就方便了。”
陆春生也怕误了时辰,忙告辞了急急走了出来,刘翠翠在外面装模作样扫着地:“春生哥这就走啦!”陆春生随口应着,拔脚出了院门。
刘翠翠盯着他背影暗啐了一口,明明不是秦家的种,在秦家赖吃赖住的,连秦家的银钱也赖了出来。也不知道婆婆刚才给了他多少银钱,要打点什么的,怕是不老少银子吧?那里面可本来应该是有二郎的一半儿!
张氏见儿子走了,起身走到女儿的房门外:“月儿,面吃完了没有?吃完了先跟娘一起到上房做针线来!”
秦明月应了一声,端了碗出来了,见刘翠翠在外面,随手就把碗塞刘翠翠手上了:“麻烦二嫂帮我放个碗,娘叫我叫得急呢。”转身从自己房里取了针线活计出来,就往上房去了。
就没见过谁家有这么懒到家的小姑子!刘翠翠愤愤想着,一眼看见小姑子这碗里也有根鸡腿骨,心里又堵了堵。她娘家兄弟姊妹多,有什么好东西爹娘都偏着给几个弟弟吃,好容易嫁到这秦家来,想着自己是幺儿媳妇,只要把嘴巴放乖巧点,在婆婆面前那还不容易讨得好?
没成想,这婆婆明面上当她是个贴心的,实际上有什么好处还是紧着自己前头那个大儿子和后头这个老闺女儿去了!啧,真看不出来,这婆婆在村里也是个好贤良名声的,没想到这母子俩关起门不仅刮了秦家的家产补贴外人,还打着阿昭那丫头的主意呢。就阿昭那丫头长得水灵劲儿,他陆春生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
害得自己昨天白出去做了恶人,这娘儿俩还想端着一副正经样子跟自己后面捡着好吧!刘翠翠虽然不识字,可她不笨,原来家里人口多,怎么让自己吃得更多过得更好她是揣摩出了些道道儿的。
把碗一放,扫帚一扔,刘翠翠就躺回了自己房间里琢磨开了,源哥儿和阿昭这两个,还是得闹得他们搬出去住才好,就他们俩那食量,他们多吃一口,以后分到自己手里的家产就少一口,谁家有闲钱帮别人养儿子女儿就谁家养去,可要吃着用着她的了就不成!
不过,也不能让陆春生那家伙娶了阿昭去!一个是婆婆的大儿子,一个是公公的亲侄女儿,要两个凑作一堆了,婆婆肯定会私下补贴她那儿子的,公公也疼他这侄女儿,到时这秦家的东西还姓不姓秦哪?怕不得被划拉出去好多改姓了陆!
嗯,晚上等二郎回来,得跟他好生合计合计!刘翠翠猛打了几下蒲扇,还是觉得有些热,听到大嫂在院子里说话:“月儿,这才吃了早饭,你去哪儿呀?”
秦明月随口应了声:“我去找她们翻几个花样子。”听着声音像是出去了。刘翠翠站到窗户边看着,见大嫂一头是汗地拎了空的猪食桶放了,刚取了块帕子沾了水擦汗,上房里又传来了婆婆的声音:“大郎媳妇,一会儿多打点猪草回来,再弄几捆青料回来,牛马可都得喂仔细了。”
李芬应了声就去整理背草的筐子,她可捱不得时间,还得赶回来给一家子做午饭呢。地里那玉米正在抽雄呢,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吐丝了,家里男人们要追肥,追完肥还要浇一次透水,都是力气活,午饭可迟不得。
还好源哥儿和阿昭来了,这几天搭着兄妹俩的光,吃了不少肉和白米饭,灶上还得阿昭相帮,轻省了不少,等再过几天,二郎媳妇也要一起做家事了,她这儿就更轻松了,还能有时间做点手上活计换点钱来呢。
李芬回房间取了块帕子包了头脸,看到秦云昭送给她和大郎的那两块衣料还搁在床头,伸手又喜爱地摸了摸,决定今天晚上就抽时间把布料裁了做身衣服出来,省得放着遭人惦记!她可没漏掉小姑子那黏在上面的眼光,这又不是她自个儿的嫁妆,要回头婆婆说要拿去用,她也不好不给。
李芬“哐”地一声拉紧了房门,背了筐子就出去了,抬眼望见远处那片大山,不自觉就想了起来,不知道今天源哥儿和阿昭上山,会套到什么野物回来不?
这几天吃得好,就是自个儿男人虽然在地里累了一天,到了晚上还劲头十足地缠着她做了一回。想到昨天晚上的事,李芬的脸微微发烫,伸手轻轻抚在小肚子上,她这嫁过来也大半年了,多咋时间才能有呢?她可不想让二弟妹占了先,那个本来就是个人精儿,要还得了这个先儿,还不把婆婆哄得偏心偏到姥姥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