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昭净了手,洗了把脸进门,见大家都坐好了,刚笑了笑要说话,秦明月就坐在凳子上开了口:“堂妹快来坐,大家可都等着你开饭呐。”语气听着热情,意思嘛,却带着拐了个弯儿,说她不懂礼数,做事磨蹭,让长辈等着了。
李芬心里叹气,连忙笑脸圆了过去:“阿昭快来坐了,你在灶上忙了这小半天了,也来歇歇脚,嫂子给你把饭都打好了。”
秦云昭冲李芬回了个笑容:“谢谢大堂嫂了,要不是大堂嫂把菜都择好处理好了,这会儿我也炒不出来呢!”
这两人,就互相吹捧吧!秦明月见秦云昭接着大嫂的话,直接无视自己了,心里又添了一层气,冲自己娘那里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见娘对自己轻轻摇着头,也只得忍气偏了头,就当自己看不到秦云昭。
秦永德可不知道这些女人心思,见人来齐了,就把酒杯举了起来:“阿昭能干,一过来就姑嫂和睦,咱家里多添了你们兄妹俩,就更加兴旺热闹了。大伯是个粗人,没什么多说的,就希望你们兄妹两个,就把大伯家当自己家,好好过日子!”说完就把杯子里的酒先干了。
这会儿秦云昭不好拦着哥哥了,看着他跟着大堂哥一起干了杯,赶紧乖巧地起身,拿着酒壶给大伯的杯子斟满了:“大伯别光喝酒,也尝尝阿昭做的菜怎么样啊。”一起把大堂哥的杯子也倒满了,自己哥哥的杯子只倒了个大半满。
秦永德举了筷子,大家这才纷纷挟起菜来。秦思源是熟悉妹妹做菜的手艺的,秦永德和秦勇山却是第一回吃到,不由赞不绝口:“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同样是炒菜,阿昭做的愣是鲜香多了!”
寻常家里做菜,为了不费油,都是把鸡炖了吃,还有鸡汤可以泡饭,秦云昭做的这种爆炒,吸了麻辣鲜香,不仅新颖,而且开胃,大家吃着自然觉得好吃;就连秦明月都比平常多吃了一碗饭,好在吃得嘴唇辣红了,还有清淡的蒲瓜汤和红薯叶解口。
一顿饭,一家子吃得肚圆菜光才罢手。只有张氏,虽然也闷声吃了不少,可看着盘子里剩的那层油汪汪的红干椒,还有已经被刮光了的盛米饭的小木桶,心里就忍不住有些堵得抽痛。这得费了多少油和多少米啊!
平常家里可是吃面食的,还经常是白面里掺玉米面,晚上就是摊几个饼子,或是蒸一笼窝窝头就对付过去了。就因为秦思源和秦云昭两个来,当家的说两孩子在家里是吃惯米饭的,非要把秦思源带过来的那袋子白米拿出来做了干饭,还不让掺高粱米和玉米渣儿。要这样子吃,那一百两银子多早晚就得被他们给吃了回去!
吃完饭,秦明月照例回了自己房间,小姑娘最怕洗这些油腻糙了手,反正她是从来不沾这个的。自家小姑都是如此,李芬更不好意思再让秦云昭做这些活,她手脚麻利,这一会儿工夫,已经把煮好的猪食也喂了,鸡也喂好了,于是就抢着洗碗去了。
秦云昭本来也不喜欢洗碗,也就随了这个大堂嫂去,不过跟去灶下引火,打算再点一把艾草,帮哥哥再熏下房间。李芬听说源哥儿还没有帐子,连忙擦了手从自己房间里翻出了一顶新的送了过去:“还真是赶巧,原来跟你勇山哥成亲那会儿,多买了一顶,一直压在箱底呢,让你勇山哥这就帮你挂起来!”
秦思源连忙道谢:“等明天跟阿昭去一趟兴州城,我就买顶新的回来还给大嫂。大嫂看还有什么想买的吗?明天我去了一起帮你买回来。”今天一归置住处,两兄妹发现还要再买不少东西回来才行,秦思源就跟大伯说了明天要进城的事。
他跟阿昭带了马车来,现今要进城也是方便。李芬赶紧摆手说:“不用不用,源哥儿和阿昭看着自己缺什么就添置什么吧,大嫂这儿什么都不缺,就不麻烦你们了。”
秦明月自窗户缝儿里看见两边笑吟吟地说话,气了咬紧了唇,见娘走了进来,撒着娇指给张氏看:“娘,你看大嫂!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源哥儿的亲嫂子哪!我就没见大嫂对我这个亲姑子有这么热心,巴巴儿地从箱子底翻了东西出来送!”
张氏自窗户缝里瞧见,心里也老大不痛快,走出去就喊了声:“大郎媳妇,那鸡喂好了,你可记得早些撵进笼里关了,小心天黑了有黄皮子来叨了去!勇山哪,你去看看那牛还要添点料草不,还有那马,可别饿了去!”秦思源带了马车过来,张氏自是觉得那马车就是自家的了,当然舍不得饿着了马。
李芬连忙应了,脚不停地又去关鸡去了,秦勇山也连忙去添料草了。秦云昭拿了帐子跟哥哥一起回了房间,帮他把竹竿绑好挑起了帐子,偷偷跟哥哥咬耳朵:“怎么大伯母自己不做事,秦明月也不做,都支使大堂嫂做事呐?”
“什么秦明月不秦明月的,记得要叫堂姐!”秦思源白了妹妹一眼,想着自家妹妹这么能干,很是欣慰,“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我看大堂哥和大堂嫂都是好人,咱们能帮就帮上手。”
秦云昭忍不住偷偷笑:“哥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大伯母和堂姐不是好人?”见哥哥冲自己瞪了一眼,走过去抱了他的手臂歪缠,“那要是大伯母也支使我去做事了呢?”
她微微侧着头跟秦思源小小撒着娇,那模样又是可爱又是惫懒,秦思源忍不住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头:“你少在这里给我装,你那心眼儿我还不知道?咱们在大伯家住着,该做的你肯定做了,不该做的,你绝对一根手指头都不会沾,你不给人家添堵就不错了!”
“你对你妹子倒是很有信心啊!”秦云昭不满地揉了揉鼻子,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小白花的招数了,觉得用出来特别好玩。不过可惜,好像哥哥开始对自己免疫了?或者换个角度说,她把哥哥训练出来了,极力避免了今后一个大好青年被小白花们欺骗的悲惨事件发生?
兄妹俩嘻嘻哈哈挂好了蚊帐,秦云昭又从包裹里摸出蜡烛点了,擎着仔细照了照帐子里没有进蚊子,这才放了心,取了换洗衣服打算好好洗个澡。这两个月赶路,她都只是擦洗身子,要有条件,还真想好好泡一泡澡去去乏。
厨房后面还有一间小小的净房,虽然里面有个大木盆子,可秦云昭没有用别人用过的木盆子洗澡的习惯,于是让哥哥取了自家带的两只木桶,又跟大堂嫂借了一只桶,一起兑了三桶热水,从头到脚都用澡豆仔细搓了一道,舒舒服服地冲洗了,这才披散着一头湿发,卷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提着桶子惬意地走了出来。
厨房里,秦明月正一手提了个空桶,脸色不好地瞪着李芬:“大嫂今天是怎么搞的,寻常做饭就烧得够热水,今天该不会是忘记给锅里添水,干烧着了吧?”
李芬一边往灶膛里添着柴,一边陪着笑:“不是的,明月稍微等一等,这炉柴一烧,锅里的水就烧开了的……”
话没说完,秦明月打眼就看到了从净房里出来的秦云昭,手里居然拎了三个空桶,哪还不知道今天的热水都被她用了。偏偏秦云昭还笑吟吟地走过来解释:“堂姐错怪大堂嫂了,是我刚才打了水去洗浴了。堂姐别心急,这灶烧热水很快的,等一等就有了。”
这两个人倒是联起来给自己添堵了!秦明月斜了一眼,把空桶往灶膛前一放:“大嫂烧好水了叫我!”转身就走了。秦永德正拉了秦思源跟秦勇山一起坐在院子里纳凉说话,张氏则坐在上房里纳着鞋底,秦明月直接走了进去,扭身就气呼呼地坐在炕上。
张氏抬头看了眼闺女,把针往头发上擦了擦,顺着刚才用小锥子锥出来的眼儿扎了进去,用顶针抵着,把针线从鞋底另一头拔了出来:“咋了这是?不是说去擦洗吗?”
“擦什么呀!热水都没了!”秦明月见娘问了,气嘟嘟地就告了状,“大嫂也真是的,都尽着给那丫头用完了!”
张氏嗔怪了看了女儿一眼:“就这小事还使什么小性子哪,阿昭那老远来的,这会肯定要好好洗刷洗刷了。”
“她当她娇小姐哪,洗刷洗刷就用了三桶水!大嫂这会儿又往灶膛里填柴烧水呢,合着那柴火倒是不要那丫头来寻,水也不用她来挑!”秦明月不依不饶地拉着张氏的袖子摇着,“娘,他们在咱家要住多久啊?他们爹娘没了,就活该咱们家里养着了啊?”
先炒菜用油,张氏就心抽抽了,这会儿听到秦云昭擦洗居然用了三桶水,快抵着原来一家子夜里的用水了,心里顿时也不舒服起来。想着这两人住进来,柴火也要多去打,水也要多去挑,吃的更不用说了,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就连灯油都要多用两盏的,不由停了手,压低了声音:“你当娘欢喜他们过来啊,是你爹心里念着你二叔,非要留着他们住咱们家。”
秦明月撇撇嘴:“他们两个身上带着孝呢,咱家里二哥这刚成亲,大红囍字都没贴几天呢,爹也不怕他们带了晦气来,冲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