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书来也觉得奇怪,正欲回话,却见皇帝往林子里去,连忙跟了上去,只是才走了十来步,皇帝便猛的止住了脚步,吴书来险些撞了上去,心中大骇,正欲请罪,却见皇帝直直的看着前面,他忍不住望了过去,一时竟然愣住了。【 】
红梅花丛中,有一女子正翩然起舞,飞舞的雪花落在她身上,散发着朦胧的光晕,此女子宛若从天而降的仙子般,清雅至极却愈发让人觉得惊艳。
皇帝怔怔的看着在花丛中起舞的女子,心仿佛在这一刻被那飞舞的水袖给牵住了,他甚至不敢往前迈步,深怕惊动了她,猛然间,皇帝发现了落在雪地上的萧,情不自禁的拾起。
耳畔突然传来了婉转动听的啸声,穆黛浑身一震,一个旋身将水绿色的衣袖甩开,裙裾飘飞,水袖舞动间,被风吹起的花瓣与雪花仿佛有灵性一般随着她起舞,飘飘荡荡、凌空而下,一瓣瓣,一片片,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甜,不仅醉了她,也醉了一旁的皇帝。
穆黛觉得,这是她一生中舞的最尽兴也是最忐忑的一次,她看着眼前的男子,一双如烟的水眸欲语还休,在飞舞的雪花中,一身绿衣的她在红梅花丛中格外冰清玉洁。
皇帝静静的看着她,虽近在咫尺,却又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烟蛾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一曲终了,皇帝忍不住低吟出声。
唐代诗人白居易在《霓裳羽衣舞歌》中以此赞美杨贵妃绝无仅有的绝妙舞姿,皇帝却觉得眼前的女子受得起这样的赞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时竟有些痴了。
穆黛迈着莲步慢慢走来,皇帝只觉得这绿衣女子远看有朦胧飘渺之感,近观有空谷幽兰之质,似水般柔情,却又令人惊艳。
今日的穆黛刻意装扮了一番,此时的她娥眉如黛,肌肤细润如脂,粉光若腻,一双潋滟美目顾盼生辉,撩人心怀,举步间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
眼前的男子虽然未着龙袍,但是穆黛知道,她是皇帝,她曾经远远看见过他,便刻入了脑海里,从不敢忘记,这张脸甚至出现在她梦中,越来越清晰。
在皇帝面前站定,穆黛正想着要如何称呼眼前的人,却见兰贵人从花丛里走了过来。
“皇上万福金安!”兰贵人脸上带着一丝怒气,上前福身请安。
穆黛故作吃惊,往后退了一步本欲跪下请安,却被皇帝伸手托出了,一时竟红了脸,柔声道:“皇上万福金安!”
“你是?”皇帝语中说不出的轻柔,深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吓坏眼前的佳人。
“皇上,她是臣妾的表姐!”兰贵人看着皇帝与自个表姐紧握的手,眼中闪动着泪光,有些倔强的抢先回道。
兰贵人不得不承认,表姐穆黛即便年近三十,但保养的甚好,如同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般,冰肌玉骨、腰身柔软,舞艺依旧远远胜过她,方才在花丛里,看见这一切的她便险些掉下泪了,如今更觉得难受,她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偶然。
“原来你是兰贵人的表姐!”皇帝朗声笑道。
“博尔济吉特氏穆黛,恭请皇上圣安!”穆黛轻轻福身,
“博尔济吉特氏,你是蒙古贵族?”皇帝有些诧异的看着穆黛,笑道。
“是!”穆黛柔声回道。
皇帝静静的看着她,心中说不出的喜欢,蒙古人本就能歌善舞,可长的似眼前这女子一般柔媚动人,舞姿又是那样惊艳绝伦的,却从未见到。
“皇上,时辰不早了。”吴书来有些警惕的看了一眼穆黛,随即恭声禀道。
“嗯!”皇帝轻轻颔首:“摆驾!”
“是!”吴书来立即带着一众奴才随皇帝去了慈宁宫。
穆黛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即便她刚刚在皇帝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皇帝这一走,还不知能否想起她。
想到此,穆黛心中不禁有些惆怅,半响回过头时,才发觉兰贵人正一脸恨意的看着她,心中不由得一惊:“妹妹!”
“住口,本宫可没有你这样吃里扒外的姐姐,景香,派人送她出宫!”兰贵人对身边的景香沉声道。
“是,小主!”景香也觉得颇为气愤,她家小主虽然心思单纯,可身为小主的亲人,这穆黛小姐更不该这么对小姐啊,明目张胆的利用小主勾引皇上,实在令人愤恨。
“小姐请吧,奴婢送您出宫!”景香冷声道。
“漪岚,我……。”穆黛看着兰贵人,不由得怔住了。
兰贵人别过头去,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喝道:“还不快送她走!”
“是!”景香也急了。
就在此时,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却去而复返,打了个千后,恭声道:“启禀兰贵人,皇上说贵人病体未愈,特让穆黛小姐留在宫中照顾贵人!”
“什么?”兰贵人闻言大惊。
穆黛也没有料到皇帝竟然会下这样的旨意,一时也怔住了。
待小太监离去后,兰贵人才狠狠地瞪了穆黛一眼,带着景香等人扬长而去。
穆黛见此苦笑一声,跟了上去。
刚刚进了储秀宫的宫门,兰贵人便想发作,却见舒妃迎面走来,立即福了福身,恭声道:“舒妃娘娘万福金安!”
“兰贵人回来了,免礼吧,雪停了,本宫去外面走走,你可要与本宫同行?”舒妃笑着问道。
“谢娘娘厚爱,嫔妾还不曾用晚膳,请娘娘恕罪!”兰贵人也不敢得罪舒妃,毕竟舒妃是储秀宫的主位,她不过是住在偏殿的嫔妃罢了,这宫里的事儿都是舒妃说了算。
“嗯,可别饿着了,快去用膳吧!”舒妃笑了笑,这才将视线从兰贵人身上移开,兰贵人虽然披着狐裘披风,可里面那一身舞衣也并未完全遮掩住,和旗装可是大有不同的,舒妃一眼便看了出来,她也想多管闲事,正欲离开却又瞧见了一直跟在后头的穆黛,心中一惊。
“她是谁?”舒妃不动声色的问身边的落英。
“启禀娘娘,是兰贵人的表姐,皇后娘娘下旨召入宫中陪伴兰贵人,按理说这个时辰她应该出宫了才是!”落英也觉得奇怪呢,虽然她不曾伺候兰贵人,却是这储秀宫的掌事宫女,穆黛陪伴兰贵人的事儿,她是一清二楚的。
“嗯!”舒妃轻轻颔首,如今的她对后宫这些是是非非不甚关心,她在乎的只是翊坤宫的皇后。
如今皇后重获自由便操办太后的寿宴,这不得不让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过了两日,有关穆黛的事儿便在宫中流传开了,后宫众嫔妃皆静观其变,自然,也对她好奇不已,但众人仿佛像有默契一般,从未提及过,直到十一月十七这一日,终是有人按耐不住了,毕竟穆黛已经在兰贵人那儿住了二十余日了,这期间皇帝多次驾临兰贵人的寝殿,常常有人在储秀宫外头听见了箫声与琴声。
作为储秀宫的主位,舒妃虽然不曾在晨昏定省时多说什么,但众人也看得出她有些不快,毕竟舒妃这几年喜静,着实不习惯有人在她宫中折腾。
一大早,后宫众人前往钟粹宫给纯贵妃问安,兰贵人也不敢怠慢,早早便去了。
众人一番寒暄后,兰贵人身边的颖嫔看着她笑道:“兰妹妹的表姐在宫中住了二十余日了吧?”
“是,这是皇上的旨意,命嫔妾的表姐照顾嫔妾!”纵然兰贵人如今对穆黛再不满,也不能在这些外人面前露出端倪来。
“兰妹妹早已痊愈了吧!”一旁的林贵人笑道。
“是!”兰贵人轻轻颔首,其实……若是后宫嫔妃能将表姐逼出宫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一想起这些日子以来,皇帝来她的寝宫都是和表姐说话,亦或是看表姐跳舞,明显对表姐有意,兰贵人便觉得想让表姐她出宫很难。
“既然痊愈了,那便该出宫去!”舒妃说到此微微蹙眉:“总不能一直住在宫中吧?”
“娘娘说的是,英云未嫁的女儿家,哪里能一直留在宫中,的确不妥!”慎贵人也附和道。
魏凝儿与愉妃、陆云惜相视一眼,三人眼中都满是诧异,这些人平日里都不大会出气,请安时一语不发,怎么今日个个一个鼻孔出气,难不成真的是大敌当前,同仇敌忾了吗?
“贵妃娘娘,这的确于理不合,还请娘娘示下!”婉嫔也恭声笑道。
从无宠爱的婉嫔毕竟是王府里的便伺候皇上的老人了,众人平日里也不敢去招惹她,如今见她都开了口,一众嫔妃更是连连附和,唯独纯贵妃与魏凝儿她们三缄其口。
众人也是明眼人,见她们不出气,个个也不敢再多言了。
纯贵妃沉吟了半响才笑道:“既然她的舞令皇上流连忘返,想来是妙不可言了,来人啦,去储秀宫,将那……穆黛宣来。”
“姐姐……。”愉妃一惊,她已经明白纯贵妃要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