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常破坏莉莉丝们的图谋,多次想要退出的沙利文,伴着阵阵紫云香雾,忽然降临在神龕的高台之上,摇身一变成了魔将贝巴因的神使。种种异端看得眾人目瞪口呆,同时懊恼与嫉恨之心,也如瘟疫般在女人间蔓延开来。
「忠诚于姐妹会的我们,为捍卫女神峰不被攻陷,浴血奋战至今,却反被蒙在鼓里,而这种破坏规则的贱人,竟化身成了神使!还有你们俩个耍杂技的,故意炮製出死亡假像,躲在暗处见死不救,也获得了提前登渡。这种是非不分、颠倒黑白的破姐妹会,不待也罢!」
「大家的心情能够理解,但我们忍辱负重,是为了保障百花金坛不被人提前捣毁。」枣核伸手示意肃静,对暴跳如雷的苹果花和山月桂做了个噤声,道:「你俩所见到的巨大黑影,其实就是无计其数的夜弓鸟,那是我们的灵与肉,正因太过分散,所以像乌云那般。但即便我们想,又要如何来解释这一切呢?能够完全控制好这副身躯,我们又多花了几天。」
「姐妹们,先静一静,让她们把话说完。」威廉姆斯制止住旁人骚动,眼珠开始打转,问:「两位华盖之女,既然你们已得道登渡,不妨展露些神跡给我们大伙开开眼吧。」
「不久后你们自会见到。我们与苍露鶺鴒不同,它们能够任意幻化,不会耗费体力,药店老闆就是这样的体质。」夜来香望着被沙利文搂在怀中的男子,指了指自己,叹道:「而我俩次他一等,散化星屑后需时间恢復,倘若此刻黑帮趁势来攻,岂不是耽误事么?」
「原来如此,多谢你的科普啊。而我们更次一等,大概率是无法像你们飞龙在天吧,这样的话灵戒又有什么屁用?你可知道?我们里不少傻妞在被黑帮吓破胆的同时,早就吞了珠子,可她们既没產生痛感也没有提升视听,这又是怎么回事?」桃花依旧不依不饶,阴阳怪气地笑道:「誒?我忽然记起醉蝶花死前,曾提过一个有意思的假说,那和小药箱有关。」
主妇般的人很快记起此事,那发生在昨天的某次间聊中。当时醉蝶花为阐述问题严重性,高高跳上神龕,拿拉多克剃刀的急救包举例,原话大概是这么说的。倘若太阳蛇卵是一付灵丹妙药,又要如何来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呢?桃花想修正脊椎畸形,美人蕉想要丧子復活,木樨花追求武功盖世,黄瓜只愿变得丰满。即便是神话传说,也绝不可能办到。
「这种事,恰恰是苍露鶺鴒与星辰辉光办不到,唯有四面神才可轻易做到的,由我来说吧。」沙利文松开男子,款款走上前来,一把牵住番茄的手,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我?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成为醉蝶花那样的绝代美女,哪怕往后不混姐妹会了,以这张脸也能轻而易举找到好工作,甚至被有钱有势的老男人娶入豪门,是不是太贪婪了?」
「这太容易了,威廉姆斯刚才提了个好问题,但在回答她之前,得先给你们阐明太阳蛇卵的原理。」沙利文背起手,在人堆前一轮轮踱步,说:「你们全都去过医院,吊点滴有时会注射些不起疗效的溶液,但又缺不得它们,灵戒就是这种东西。它是神赐的基液,所起到的功效是改变基因排列,让血肉化为流质或夜弓鸟,重塑出截然不同的身体。例如脊椎修復,当你的骨头也一块化为江河,再组合时便已是不同形态。而露西想要美貌,也不过是肌肉组织的重构,太阳蛇卵会随着个人念想,凝聚成她们所希望的模样。」
「你就拼命鬼扯吧,天下哪有这种东西?合着丫这么说,美容院和诊所往后都甭开了,能心不跳气不喘说得煞有其事,真不愧为邪教!」蜷缩在神像底下的范胖撇了撇嘴,不屑地冷笑,然当他再去听时,却越发感到蹊蹺,声调怎会如此熟悉?她不是正在亚特兰大的餐馆里打工么?难道又被说服了,主动跑来投效姐妹会?但这不能啊,谁都不会选在莉莉丝即将被剿灭的时候。死胖子满心困惑,再也按捺不住性子,从幕布下一骨碌爬将出来。
「沙利文?我的天哪!你为何会在此?何时去染的发?难道说,大长老的真身,其实一直就是你么?」当范胖见到眼前这张熟悉的脸,不由惊得口不能言,他一把拖住紫丁香的手,叫道:「快随我跑啊!帕科此刻应该已打开龙口了!再不走就将与她们一起葬身火海!」
「那是当我听林锐说,你已回到佐治亚了,所以才心血来潮去做了挑染,想给你一个惊喜。但后来转念一想,为了成功混入你们之间,还是恢復成原状更自然些呢。」沙利文却像腿脚生了根,不论范胖怎么使劲,都移不动半寸。她发一声喊,死死擒住胖子的肥手,指甲深深嵌入皮肉,狞笑起来:「哪还有什么沙利文?紫丁香早就命丧胡桃蛾底!一个思维混乱的精神病患,一个屡次出卖莉莉丝的败类,当从这世上消失,再没人会记得她!」
「闭嘴,你又犯病了!比起登渡你更该去看医生!」范胖仍是一个劲的死拽,可手上份量越来越重,再去看时,这个奇怪的沙利文体内似乎隐藏着凶兽,她随便撑了两撑,体格瞬间扩大了许多!这绝不可能是惹事精,她只是平凡无助的少女!
「都愣着干嘛?立即给我捆翻他!这个胖子便是比起货车司机更难得的血祭之人!你们的大长老不是说过?羔羊不必刻意拐骗,自己会乖乖地走进屠场吗?将他洗净去腥,剔骨扒皮,那种鲜嫩多汁的美味,只要尝过一次后,你们便再难罢手!」
「妈妈咪呀,贼婆娘们全都疯了!她们居然想吃老子!」这些话激得范胖魂飞魄散,他见局势危急,只得松开手狂奔,向着鹿血滩没命逃窜。近在咫尺的夜来香怎肯舍了他,伴着一声撕爆,化为乌泱泱的大群怪鸟追袭而去。眨眼间,便窜至死胖子身后数米内!
「完了,最兇残的俩个妞,全都成精化妖,此番我断断活不成了!」话虽这么讲,但范胖并不愿被人手到擒来,他打包中掏出一把散物,正欲朝后拋掷,突感体内有股强劲气道喷涌上来,脖子一梗脑袋顿时耷拉在左肩,两侧肋板急剧膨胀立即撑破了衬衫,由体腔喷溅的黑色皮脂顿时如天女散花,与背后飞扑而来的鸟群撞了个满怀!
凡是被这股脂肪浸透的夜弓鸟,活像燃火的炮仗,在空中纷纷炸开,紫色血浆如瀑布般倾下,趁着这个契机,范胖歪着脑袋逃进鐘楼,立即在其馀人等的协助下死死锁住大门。伴着妖雾大作,所有扑腾的怪鸟聚拢成一条血跡斑斑的人影,夜来香首战不利,被范胖结结实实摆了一道,当脚步蹣跚地回到道场时,整个下顎不知去向,全身被臭血染得五彩斑斕!
「该死,还是让他跑了,这死胖子上次表现得很差劲,怎这回忽然变得那么神勇?我登渡成为辉光反拿不下他,这却是为什么?」女子一屁股跌坐在地,正巧与药店老闆四目相对,她仍想展露嫵媚,一齜牙连眼珠也掉了出来,吓得全体莉莉丝们如见恶鬼,忙退避三尺。神龕前的沙利文却很镇静,她冲眾人摆摆手,说这是正常现象。
「她半张脸都给炸没了,却又没死成,你说这是正常的?」牡丹拔出怪刀,胡乱挥舞,制止夜来香起身逼近,尖叫道:「我才不想被胖子揍成这副鬼样,他难道也得道登渡了么?」
「这死胖子是受到妖兽袭击而中了宿毒,化为了人臼,反正也活不了几天了。不过这倒是个意外发现,没准魔将贝巴因会很喜欢这道祭品。」沙利文一把拽住跃跃欲试的枣核,道:「别去管那隻臭虫,反正他也逃不到哪去,想下龙口吗?真是白日做梦,要是他知道自己将会遭上什么,还不如老老实实躺在案板上,任由咱们可爱迷人的姑娘们宰杀烹煮来得好呢。」
「这就是作为辉光的我们,要将好钢用在刀刃上,平时不轻易显山露水的原因。」枣核上前扶住同伴,往泛渣之井方向缓行,说:「每次我俩受伤,都需要几小时休憩才能慢慢復原。姐妹们,即便你们什么愿望也没有,太阳蛇卵也能为你们,带来无限的生命!」
随着喧譁声远去,眾女默默注视着水门汀上延绵的血珠子,依旧没有釐清这是怎么回事。而今是继续完成守备设陷,还是去抓捕逃跑的范胖?或者什么都不做,等待登渡来临?
番茄倒是觉得十分好奇,她蹦蹦跳跳地来到沙利文前,冲她一摊手,说:「我可不想像她那样毁容,你不是说能让我变美吗?把神灯给我,我想立即见到自己大变样。」
「神灯只能用在辉光身上,对你而言却是毒药,你们想要集体登渡,需要更神奇的东西。宝贝,你不必像夜来香那样奋力搏杀,她和枣核都是灭天使,本来就要负责战斗的。」沙利文慈爱地抚着露西脸蛋,柔声道:「而你是信天使,不用勉为其难,去参与一轮轮搏杀。」
恰在此时,香橙跌跌撞撞打道场外闯入,脸上掛着难以置信的表情,气喘吁吁地大叫:「太好玩了,姐妹们,底下黑帮相互间起了内訌,正掏刀子拔枪,预备开战呢,都随我来。」
莉莉丝们一鬨而散,全部往碉楼方向而去,在这堆凑热闹的人里,只有桃花一人慢悠悠走着,她奋力拽住插肩而过的美人蕉,低语道:「小心番茄,她是安插在我们里的耳目。」
「何以见得?我怎么没看出?」艾莉森顺势喝住甜瓜和牡丹,拥簇在威廉姆斯身后,问。
「别刻意去看她们,反正信我的肯定不会错。我们几个大莉莉丝,现在要保持头脑绝对清醒。自打枣核她们出现,番茄一直在旁借着无心快语,暴露了许多她俩不知道的事,这是她们之间衔接出了问题,露西正急着想向她们和盘托出。」她眨巴着大眼,压低声调说:「还记得她被锅子党绑票那件事吗?从緋红山庄出奔与两个獍行告别,她理应按原路偷偷绕回家。可为什么人却在米切尔附近被擒下?那是两个方向。实际上,她是打算来女神峰,密报给两名守卫知道,但却很不走运,恰巧遇见老工人们。」
「原来如此,过去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咱们私底下说过的话,别人总能预先知道。天竺菊和醉蝶花视她为亲信,毫无保留地推心置腹,所以獍行们的行跡都被人掌握得清清楚楚。而这次被困道场,她脱不了身,所以產生了信息断带。」甜瓜焦虑地扫了四小金刚一眼,问:「那么,现在该如何告诉其他人?木樨花她们还太年轻,很容易受到蛊惑而头脑发热。」
「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你管不住别人,还是多料理自己吧。如果灵戒真像她们描述的,我不否认很想要,但你们想一想,牺牲流血的全是她们,咱们却不必任何付出,你觉得可能吗?」桃花长叹一声,失落地望着碉楼铁门,道:「而獍行是什么话都摆在檯面上,供我们选择,两者相比差距立现。dixie太可怜了,倘若她能保持理智也不会白白丧命。不过,我有一种预感,她断不会那么悽惨地死去,我们若想活命,就得坚持到最后。」
「好吧,那依你之见,这个可疑的紫丁香究竟想利用我们干什么?」艾莉森裹紧罩袍,快步追上她们,问:「按她起先讲的,吞过四面神的人,也需要外部刺激,但不是神灯。」
「对,我想你已经猜到了,dixie临终前所说过的名词,食尸蚂蝗。正因这些话题极其敏感,贸然提出会触发许多人反感,所以她们才要遮遮掩掩,试图找寻某种方式,譬如调动眾人情绪,拋出一些神跡,来嫁接渲染气氛。而到了那时,美人蕉,你将变得无比孤立啊。」
「你是说,乔曼?」艾莉森话未听完已是勃然大怒,正欲找番茄吵架,被桃花一把拖住。
「别暴露在脸上,这么一来,失踪的四颗珠子全凑齐了。接着会发生什么,已超出了我的理解。躲藏起来的暗世界鼠辈以及那个死胖子,得设法确保他们能活下来,将这些消息放出去。」转眼间,她们几人登上碉楼,虽釐不清群贼为何内斗,但丝毫不影响小莉莉丝们开怀畅笑。桃花探头张望片刻,也随着眾女一起高声喝彩。
再说逃回鐘楼的范胖,收不住脚步,喷溅着稠厚油脂,如一头跌入沥青的肥猪般滚进屠宰坑,半晌才缓过神来。两隻公羊和帕科已将鐘楼大门锁死,同时找来更多的破旧板材。
「太可怕了,幸亏老子机灵,否则就将被这伙贼婆娘捆成活猪,捅穿脖子放血,然后开膛破肚宰杀,成为她们烤架上的肉串哪!你们能想像吗?她们真敢吃人!」
「好了,别嗷嗷怪叫,要不是因你的缘故,大家也不会跑来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拉多克剃刀烦躁地打断他的嘮叨,问:「那么,现在里头是什么状况?你究竟见到了什么?」
范胖接过琴弦提来的夏眠一饮而尽,忙将自己所见所闻描述了一遍。眾人也是听得毛骨悚然,忙催促墨西哥人再使一把劲,赶紧打开龙口,如今什么都可拋诸脑后,他们已到了不得不逃的境地。然而当帕科移开磐石,只是探头张望片刻,便摆手劝他们另闢捷径为妙。
「怎么了?让我来看。」剃刀气哼哼地推开他,跪在鹿血滩前伸长了脖子。在那眾女曾沐浴的池口底部,现出了一道盘旋而下的土墩,那是黑不见底的深渊,扬起阴风阵阵,不论龙口究竟是个怎样的构造,都间接说明,有个巨大风口连接在它另一端。除此之外,十米深度的树洞边缘,有着几口人为挖掘的破墟,边缘被人打磨,形成了井沿般的通路。
如此一来,贝巴因道场缘何能紫雾造人呢?也已有了答案。不论大长老、枣核还是夜来香,都是打另一头而来,当下到这个位置后,便化为虫豸流进破洞,顺着某种先前挖好的地道喷口,猛然出现在紫雾裊绕的朦胧环境中,造成平地拔起的神跡。
「如果冒然下去,我们将在半道遭上另一个龙磐下来的群妖,地势是如此陡峭,连个腾挪躲闪的空间都没有,将註定会短兵相接。面对杀不死除不完的鶺鴒,咱们这几把破枪根本就是摆设。」琴弦摸了摸光滑的下巴,问:「依我看,还是打后门走,这群妞自己不争气,毫无主心骨,谁来也救不了。帕科,你的飞机停在哪?做过隐蔽么?」
「为避免被人发现,我将飞机降落在树林尽头的乱石滩前,相当长的一段路。」墨西哥人挥挥手,示意眾人跟随他脚步。然而一回头,却见范胖仍停在原地,似乎有所顾虑。
「我不能就这么走了,那个神使说得对,像沙利文这样的女孩,别说朋友,就连家人都不亲近,即便死了也没人会惦记。然而,她兴高采烈离开道场的那天,满心以为能拥抱灿烂明天,甚至特意去染了刘海做了发型,想要给我一个惊喜!」范斯声音逐渐哽咽,他不由热泪盈眶,悲愴道:「可她最终也没摆脱厄运,依旧被拖入黑暗深渊,让这伙妖人残忍地杀害了!沙利文死得如此悲惨,我怎能一走了之?这个血海深仇,我非报不可!」
「行吧,那你就留下发奋图强,我等不奉陪了!」拉多克剃刀一躬身鑽出破门,头也不回的逃之夭夭。剩馀两人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得快步追赶,就这样消失在胖子视野尽头。
范胖早已料到眾人会做鸟兽散,并不感到意外,相反待到嘈杂声远去,头脑渐渐冷静下来。不论是夸海口还是真为沙利文復仇,他都得做出决定,而不是站在原地,一支接着一支地抽烟。既然三个妖人赶来女神峰是为了稳住人心不离散,她们的目的也近乎达成,理应不会再继续派人过来。只有涉足险境,勇往直前,才能揭开万恶的大长老真面目!
主意打定说干就干,范胖背起两隻大包,抓起半自动步枪,开始一步深一步浅迈向这个未知黑洞。当他的身躯刚被巨大阴影覆盖,只感觉脖子一凉。他随即警惕起来,扬起肥脸四下张望,又一滴稠厚如石灰的膏浆滴落脖根,胖子凑近鼻翼去嗅,那是一股腥臭的草根味。
「莫不是连日天降暴雨,衝垮了这座破楼的某片屋顶么?」他屏息观望了一阵,不见任何动静,这才将步枪斜挎肩头,擦亮几支荧光棒,脚步蹣跚地下去。
而此刻的秘密回避场内,兔子兴高采烈地举着手中地图,朝着电梯跑去,沿途大叫:
「龙磐找到了,就在临界之丘居民点右侧最近的一片林子里,那里有许多红松,这个该死的道场并不是地面建筑,而是直接修筑在了树瘤里头!兄弟们,放手一搏吧。」
随着他的离去,我又成了个孤家寡人,即没人跑来拧着胳臂往回拖,也无人上前推搡斥责。我如同一个隐形人漫步在忙碌的人群之中,不知又该何去何从。就这般走着走着,我猛然间感到脑子似被蜂蛰了一下,有个毫无情感的声音穿透进来。
五十米外的停车库,一个身披血红风衣的怪人正面墙而站,若不出意外,说话的正是这个枯瘦女人。这却奇怪,按魂镰说过来的,她是步击之影的金牌管家之一,那是何等尊贵,怎会间来无事找我这种平头百姓对话呢?我不知其用意,只得远远站下,望着她的背影。
「我想,此刻的你,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那隻女妖究竟是死是活,对吗?醉蝶花,女妖本无生命,所以没有生死之分。你只有先了解这个原理,才能明白一切。」
「可在吕库古阴宅,天竺菊以及丧妇一度化为半妖,她们最后不也恢復过来了么?」
「半妖与全妖是彻彻底底两个概念啊,我的傻姑娘。化为半妖的人,遭到外界非自然的强大力量剥除,是可以慢慢痊癒的,但一部分的阴秽仍将留在她们体内,生生世世;而全妖是人被异常强大的蛇胚种下后,它反客为主慢慢吞噬去各种脏体引为养分,即便找来末裔那种老妖,也没有可能恢復正常。而且,全妖将变得越来越兇残,最终一定会走到失控的边缘。所以,在她还没有造成巨大危害前先行剪除,是造福于天下,你懂吗?」
我咬着下嘴唇,无言以答。金牌管家难道只为了阐明原理才找我对话,这好似有些多馀。
「记住我开始时说的话。」红衣女人转过身来,依旧站在原地望着我含笑,又说:「全妖之死,称之为入涅,她们会将自己封存在某段自己感到最幸福的记忆里,过着相同的一天,周而復始直到自己厌倦透顶为止。除非是妖躯已被分解或毁灭,只要她想就能随时甦醒。」
「老大,你是说我今生还有可能再见到dixie,是不是那样?告诉我该怎么做。」
「完全有可能,万事无绝对。但这当真是件好事吗?恐怕你会很失望哟。」枯瘦女人收起电子烟,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道:「根据现场的录音报告,女妖在入涅前最后一句话是:besson,我原谅你,安息吧,我带你回家。这亦表明,她的灵体沉湎在与你交织的某一段记忆中。然而,要是给她知道你并没有死,那就成了深重的欺骗,她会勃然大怒,将以往你留给她的负面情绪成百倍发泄出来,到那时,你将成天生活在被她不停追杀的绝境下。」
「我做下了太多令迪姐噁心之事,即便被她生吞活剥,吃到骨头渣子都不剩,我也愿意!」我追着她飞奔而去,然而怪人又像前一次凭空消失在空气中,什么话都没留下。
「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咱们一边说话。」五分鐘后,我在镜房再度遇上魂镰,他抚着我的肩吞云吐雾,道:「这件事他们做得很过分,步击之影的人担心因此会產生哀鸟现象,雌鸟死后雄鸟也会绝尘而去,所以才故意与你对话。而我知道,你绝不会为电视台姑娘殉情。」
「噢?是吗?那我立即死给你看。」我挣脱他粗糙的手,摆出头撞南墙状。
「好啦,你现在也只能在我面前耍耍小性子。」尤比西奥一把抱住我小蛮腰,笑了:「难道不想知道谈判结果么?在冷库时,你不停追问的金卷,里头究竟记载了什么。」
「那时是因为冷,牙齿不住打架,所以才要分散精力,随便听你鬼扯几句罢了。不过你既然想说,那就说吧。」我夺过他手中烟盒为自己点了一支,揣进自己兜里。
「这部金卷其实压在兄弟会地窖里已有好几百年,过去的人们只将它当作一段荣耀,从未细心研究过它记载的内容。被挤出决策层后,我回了趟葡萄牙,正巧遇见公羊们在做每年例行的天浴。噢,那不是仪式,而是将库藏的宝器和藏卷搬到山上晒太阳,防霉清洗罢了。」魂镰脚步不间着,邀我与他往电梯去,说:「那就需要有人做分类,修缀,或重新装订,我正巧就是负责这部分工作。当时我產生了一种衝动,想看看那副掘墓人面罩的油画。」
结果,尤比西奥油画没找到,却发现了镶着金边的羊皮纸,啟开后瞥见边角有着黄金驼鹿图案,于是便找了片山石,啃着乾麵包阅读起来。哪知这个无心之举,又将自己重新挪回了事件漩涡中心。当晚午夜时分,透着陈腐木料气味的图书馆内,有俩人躋身在案桌边上,大眼瞪小眼盯着这卷羊皮纸。这是因为,卷里所描绘的,恰是夜袭西班牙皇家行宫。
早在美国建国的半个多世纪前,即西元1717年,有支人马冒着瓢泼大雨衔枚卷甲行走在崎嶇的大山之间,他们的目的地是山巔之上的行宫,暗世界群雄已确认清楚,由玛雅人古墓带出的奇书白银之翼,就藏在这座坚固堡垒的某个房间内。骑在第一个的是獍行的踏星者鸛头狼,他本是闻讯跑来助战,却因资歷最高而横夺了领导权。此番出马,为确保成功,他带来七十馀名弥利耶精锐,刚一抵达古建筑脚下,便迫不及待率先发起攻击。
守备官兵在遭受夜袭后猝不及防,坚持了不到两小时便举手投降。于是,群贼为赶在大队增援的西班牙胸甲骑兵抵达前奇劫成功,如狂飆般席捲整座古堡,想要立即找到这本奇书。
在这些夜袭者中,有一位年仅二十七的青年,他在十五年后成为了新一代的铁布利希兄弟会大团长,全因这场争夺战的杰出表现。早在出发前暗世界高层告诫眾人,獍行虽是盟友,但要绝对提防鸛头狼这个贪婪至极的魔头,因为此人有着相当恶劣的记录,但凡让他相中的典籍古本,在看过第一眼后便会遭到立即销毁。所以名义上是战友,其实却是竞争者,纵然夺不走银版书,也要抢在他之前先看一遍。
这群赳赳武夫中,最适合干这件事的人,只有这名青年。此人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天赋,最擅默认各种图形符文。所以在其他同僚的层层阻碍下,率先衝进了安置奇书的镜房。然而当瞥见真跡,不由大吃一惊,情报出错了,所谓的银版书并不是一本,而是两件东西。
为什么要用东西形容而不是书呢,那是多出来的一件,是个奇形怪状的秘银法器,外观呈纺锤形,由无数道法环契合组成。用手去拨,它们相互间可以活动,好似一台远古魔方,能够任意变动外形。其结果不出意外,很快大批獍行也闯进镜房,这两件东西自然被踏星者收入囊中,他藉口群贼们初出茅庐,交由他们保管实不妥当。
双方正待剑拔弩张时,赶来增援的皇家胸甲骑兵出现在对面山头,于是夜袭者们只得偃旗息鼓,树倒猢猻散。回到葡萄牙后,年青人将自己所见所闻製成金骰,秘密匯报给了白狼仲裁院知道,接下来所发生的一切,前文已多次阐明,在此不再赘言。
总而言之,白银之翼与白银之风伴随着獍行覆灭,一起消失在了茫茫歷史尘雾中。兄弟会的这个年青人将整件事写在了金卷中,素来作为显照功绩的记载。然而体内被寄居着羵羊的尤比西奥,当手刚触及羊皮纸时,浑身猛地打了个激灵,一种他未尝体验过的视角,让魂镰发现了其中的奥秘。那就是在这部古籍之下,有着一面夹层,暗藏着几张丝帛。
这个未知的纺锤,于是就这般头一回出现在大眾眼前,曾经的大团长凭藉惊人记忆,将古怪符文还原了出来,只是因过于仓促,他还没来得及看全,已被鸛头狼夺了去,因此只有其中的一部分。然有胜于无,通过精通读解的高人研究,这其实是世人闻所未闻的另一组宝鑽,共有六枚,其中画有一隻浑身长满眼睛的蜘蛛,外观与古墓戥星台极其相似。
「那它到底是什么?能量產蛇胚的远古装置吗?」魂镰最喜爱说的一句话是你稍安勿躁,却往往喜欢海阔天空扯去其他话题,让听者不耐其烦。我见他又开始描述起纺锤的大小与材质,终于忍不下去,问:「你直接了当些好不好,在我们间聊时他人正身陷绝境中。别忘了拉多克剃刀和琴弦,仍困守在女神峰道场内,天知道俩人现在究竟怎样了。」
「说起剃刀,其实不久前他刚发来讯息,提到了一个名称,果然与我先前的构想搭上了。」他抬腕看了看表,也觉得故作神秘有些过了,说:「那样的装置根本不存在,它其实就是一颗至高宝鑽,既不能带给持有人赫赫武功,也无法为他延年益寿,但却是最厉害最夸张的至高绝技,这种能力,就是复製啊!联想你所见过的戥星台以及太阳蛇卵,现在懂了吗?」
「老实说,不懂。不过你等等,」我脑海中忆起前一天谈到的小药箱,史上究竟有哪种灵丹妙药能通治百病,甚至还能美容丰胸呢?简直是奇谈怪论。而今配合着尤比西奥这段话,我从迷雾中慢慢绕出来了。这件事倘若当真发生,不,其实它正在发生,后果将不堪设想。
「数万年的生物变迁,末裔们与马特提利们,甚至更神秘的种族,不断与人类交媾,这么一来,许多宝鑽便已存在于我们每个人的基因深处。它不必刻意去找,身边的你我他都是组成部分,只是永不会甦醒罢了。而太阳蛇卵的本质,其实就是促发它们醒来的钥匙,犹如开盲盒,你不知种下蛇胚后人会產生什么突变,因此灵戒才要大范围往外铺撒。」尤比西奥抚摸着我精緻脸庞,叹道:「而因你的声名鹊起,电视台姑娘引起他人注意,所以才被下了蛇胚,作为安插在大家身旁的定时炸弹,她就是一个实验品。」
「你的意思是说,幕后操纵之人,权当是买彩票,开出的蛇胚有的很平凡,有的甚至是重复的,但都没关係。万一开出绝世珍品,那他也就赚到了是不是?」
「正是如此,所以步击之影才安排红骷髏用巨丽母腺素提前击毙dixie,以防止珍贵资源被她挟持抢夺。事实已经很明显了,不论此人怎么开,也开不出驍鷙与货真价实的马特提利,那傢伙由头至尾紧盯的目标,就是你与吕库古小姐啊!」
从策划打进姐妹会,以对方缺乏人手为由,利用漏洞暗中图谋次级鑽,彻底搅黄华宵之夜,都成了诱我俩入套的毒计。而为达目的,他们不惜预先杀害惹事精,利用某种奇术炮製新的沙利文混入兰开斯特。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已做出了精密部署。
「二十分鐘后,女神峰围攻战将正式打响。我们判定,这个大长老绝不会在缺失你俩的前提下出现。所以才将你俩秘密接走,为了做最后的测试。因此你和天竺菊必须重投虎穴,去将她引蛇出洞!」尤比西奥蹙紧眉头,又点起一支烟,叹道:「接着,我要开始讲,握在步击之影手上的另一部分秘密,它不仅与紫眼狐狸有关,也与所有獍行有关。」
11:38s
亡者之路前传白银之翼词根解释:
夜弓鸟:人皮鸟。
哀鸟现象:成双配对的鸟,但其中一隻死去,另一隻也会很快死去。
复製:闻所未闻的超级宝鑽。
夜闯行宫:知名的西班牙皇家行宫,夜盗白银之翼事件。
单曲名:darkclubb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