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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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昏昏欲睡,几乎是一沾上床就再也无法思考──他知道那是那杯催眠药剂的缘故,他们刚逼着他喝下去。
    房门被敲响,然后在他出声前被粗鲁地打开。他睁开眼睛,金发少女怒气冲冲走进来,在他床前居高临下地瞪他。
    「母亲准许我见你。」她说。
    衣领被揪住,随之而来的是啪的一声脆响;火辣辣的巴掌让他昏沉的脑袋顿时清明了起来。
    「莉塔莎……?」
    「你真是让家族蒙羞,赛提尔!」少女恶狠狠地说:「活该被逐出家族,一辈子当不成法师!」
    「当不成……法师?」他惶然看着她,「什……」
    「你逃不了的!明早七点准时执行,这就是你应付的代价!满意了吗!」她愤怒地叫喊、用力推他,临走前不忘再给他一个巴掌,他从没看过少女这么生气的样子。
    门再次掩上,房间恢復寂静。
    他低下头,拿出拉扯间少女放进他口袋里的小瓶子。
    澄澈的液体在里头轻轻摇晃,上头贴着一张小纸条,字跡凌乱而匆忙。
    喝下去快逃。
    他匆匆打开瓶盖,将液体倒入喉咙,神志瞬间明朗了起来──然后他驀地抬起头。
    有人在敲门,他认得这个节奏。
    他抓起棉被躺回床上,同时间少年推开门走进来,脚步轻得像是怕吵醒自己。
    「赛提尔,你醒着吗?」
    他轻轻开口。
    「赛提尔……」
    「我是注定要在高位的人。」他说。
    「成为王国的首席法师、立下显赫战功、站在与国王同等的高度,接受人民的拥戴与支持……那是属于我的道路,我一直这样坚信着。在你来之前,家族里的孩子里没人比我更优秀,就算后来被你轻易超越,我也没有一丝动摇……原本是这样的。」
    「你不该那样望着我。你怎能这样愚蠢?难道你以为我们真的能这样过下去?同为男性并互为兄弟……一开始就错了,我会和王族结为姻亲、留下子嗣,我们的关係能维持多久、又能隐瞒多久?我想过把你监禁起来,藏在只有我看得到的地方,但我怎么可能关得住你?」
    「是你的错,你太优秀了。如果你背叛我、如果你有一天想站在我之上……我甚至不能阻止你让别人知道那些事,但分明是你引诱我,让我堕落至此──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呢?让我的人生偏离应有的轨道,留下乱伦者、叛乱者的污点,光凭这些你就能够轻易毁掉我的所有……」
    少年伸手轻抚他的头发。
    「我一直没告诉你。」
    温暖的手掌贴上他的脸颊。他的唇落在他的额头,一如往常的柔软。
    「我爱你,赛提尔。」少年说:「对不起。」
    他将昏暗的烛火吹熄。门关上的时候,黑暗终于紧紧环抱住他。
    一开始,像夜晚凝结的露珠。
    一滴、两滴,慢慢凝聚而落,很快地就化为绵长的溪流。源源不绝的流水滑过他的脸、浸湿他的发梢,然后在锁骨匯聚成一洼小小的湖泊。
    他像个孩子一样地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
    寂静无声地。
    少年走了。
    他所追逐的人、他的阳光、他的爱恋,一如他母亲常哼的美好旋律──残酷得让他措手不及。
    他知道,他们的故事在那一刻宣告步入尾声。
    再也无法挽回,不留情面地──
    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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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前往魔界的途中,赛提尔不只一次地想起他母亲的诅咒。
    你会不幸的。
    那句话就像梦靨般时时缠绕着他。一直以来,他的人生都像是应验那句话,没一件好事,他都要怀疑他母亲其实也身怀魔力了。
    或者说,当这样的恐惧根深柢固时──你很容易就会跟幸福擦身而过,尤其当你刚好是个仅凭意念就能施法的法师时。
    然后他想,既然那个过于寂寞的悲惨恶魔都有得偿宿愿的一天,没道理他会一直不幸下去。
    这样想的时候,人生中第一次,他觉得一切都会好转起来。
    黑夜会过去,阳光会再度降临──
    啊。
    他都忘了,他其实是喜欢阳光的,就算那让他不安害怕、无所遁形。
    但他从没停止过沐浴其下的渴望。
    「希雷特。」
    他轻声呼唤,并在音节落下的同时落入了那熟悉的温暖怀抱里。
    新的故事重新开始。
    这次,他觉得自己能期待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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