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热夏日的往事

    许静悲催人生的轻简法则是,将不重要的人一律视为路人甲。不关心他们的命途发展,也不在意他们的举止心境。
    然而避免不了有的路人甲戏瘾太强,以一些出格举动,违背她本愿,强势地闯进了她当晚的梦中。比如叶南安。
    她想起那个闷热的暑假,原计划是一家人去近郊的山里避暑,后来跟着伤心的妈妈坐了三十二个小时的火车,回到了妈妈出生的南方小镇。
    那个巴掌大的小镇,用叶南安的话来说,就是“无聊”,绿树成荫,群山环绕,仅此而已。但她第一次来,仍觉得新鲜,每天跟妈妈手牵手,在街巷小道中穿梭散步。
    那天她们走进一间路边小饭店,妈妈认出老板是她童年的玩伴,很惊喜地叫他“叶老三”。
    “你还是回来了。”妈妈话中带着些感慨。
    “是啊,”那个外表敦厚粗犷的男人点了下粗大的指头,抖掉香烟上的灰,“在外面混了一圈,还是觉得这里最好。”
    许静坐在木头做成的板凳上,百无聊赖地晃动着小腿,盯着自己米白色的圆头小皮鞋。妈妈答应下午带她去长满荷花的小池塘玩,跟这个叶叔叔一聊开,似乎忘记了。
    过了一会儿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褂子的少年,叶叔叔拍着他的肩膀说“这是我儿子”,脸上有骄傲的神色。那个少年打扮得虽然很粗糙,但长相精致,身上有一种不同于叶叔叔的阴郁宛秀。
    妈妈听说他是镇上成绩最好的孩子,连忙恭维地推了推许静的背,让她跟哥哥学习,又说“让南安哥哥带你去莲花池塘玩,这么大的人了,还老是粘着妈妈”。
    许静明显看出那个少年不情愿,嚼着一块口香糖,烦躁地蹙了下眉,转过脸却朝她轻佻地呲了呲牙,跨出门外说“走吧”。
    他带她去看了比人还高的红艳荷花,然后把她丢在池塘边,人不见了。茂密的荷花杆,以及池边一丛丛的芦苇荡,将矮小的许静埋在了枝桠的世界中。
    她看不见路,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踩着岸边的湿泥,往芦苇丛的深处走去,蹲下身子躲起来。没过多久,她就听见细细簌簌,少年在丛中穿行寻找她的声音。
    她冲出来,一把将他推进了池塘。他湿漉漉脏兮兮地坐在浅水中,先是错愕,接着竟然笑了,不是开心的笑容,只是觉得有趣。几步跨出来,抓着她的小辫子,把口香糖粘了上去。
    回家后,许静被妈妈骂了一顿,废了好大劲才把口香糖弄下来,白皮鞋也弄脏了。从此她宁愿一个人窝在外公外婆家的卧室发呆,也不愿意跟着叶南安出去玩。
    “为什么不去,窝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妈妈一边对着镜子涂口红,一边数落。她最近出去得越来越勤快,时间往往规律性地集中在下午两点到五点。
    一间饭店最清闲的时候。
    没意思,许静的确觉得很没有意思。第一次见面的外公外婆只是两个陌生老人,也并不喜欢她。镇上的孩子们抱团得很厉害,不愿意接纳她。唯一愿意带着她玩的叶南安,她有点怕。
    她想奶奶,想爸爸。但不敢跟妈妈说,每次说了,她都会生气。
    一个蝉鸣的午后,妈妈不在,外公外婆出去打牌了。叶南安坚持不懈地敲开了她家的房门,望着矮矮的她,未语先笑:“你妈妈在哪儿?”
    许静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知道,”他轻轻地勾起嘴角,“她在跟我爸爸打架。”
    “打架?”许静不敢相信妈妈会做这么野蛮的事,叶南安抓着她的胳膊,拉着她穿过两条街,到了他的家。
    他打开门,竖起一根手指让许静不要说话。客厅旁边的主卧房门紧闭,许静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声音,那声音像是妈妈发出来的。
    叶南安压低声音说,“这儿看不见,到我房间看”。他锁上自己的房门,拉开衣柜,那里有一条缝,透过一丝光亮。
    许静把大大的眼睛凑上去,看见叶叔叔压在妈妈身上,妈妈紧紧缠着他的背,表情有一丝痛苦。她回过头,看见叶南安嘴角有一抹嘲讽的笑容。
    “他们不是在打架。”她推开身后搂着她的叶南安,走到床边,呆呆地坐下。
    “那他们在做什么?”他追问,带着一种恶意。许静皱起眉,“你明明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他们在出轨,各自背叛爱人。叶南安躺在床边的另一侧,望着洇着污渍的天花板:“做这种事情就叫出轨吗?”
    许静也不清楚,她过去只在电视剧里看见过这个词,后来爸爸跟一个比妈妈年轻的女生做了这种事,妈妈也在吵架时用了这个词,面目扭曲地指责他。
    “做这种事儿有那么舒服吗?”叶南安轻声呓语。那年他十三岁,望着许静坐在床边的背影,伸出手脱下了自己的短裤。
    那个正出着神,不知想什么的女孩,初来到这座小镇时便显示了她与其他孩子的不同。她是被家人爱着的,有干净的小裙子,利落的小辫子。不像他们,野蛮地成长着。
    但现在她与他一样被抛弃在这个闷热潮湿的房间。大人们沉浸在自己的情欲和欢愉中。
    望着她圆圆的后脑勺,白皙的脖颈,鬓边被汗滴沾湿的一缕黑发,稚嫩的肉棒第一次硬邦邦地挺立起来。从此他的情欲有了具体的形象,甚至有了无可替代的名字。
    他棕色的瞳孔一错不错,仰着脖子撸动自己的肉棒,刻意地发出粗重呼吸声,右手接住人生第一次射出的精液时,左手伸出去,紧紧抓住了许静苹果绿小裙子的一角。
    许静挨过了那个闷热混乱的下午,一滴眼泪也没有掉。傍晚妈妈从叶叔叔房间离开,而她终于得以溜出去,装作在外玩得忘记了时间,回到家被妈妈骂了一顿,也没有哭。
    晚上她偷来妈妈的手机,躲在阳台一角给奶奶打电话,忍不住哭了:“奶奶,我想回家。”
    奶奶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安安,奶奶知道你的心情。但你妈妈这么多年了也是第一次回去,她也想家。你好好陪陪她,让她开心点。回来之后,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可是奶奶,你什么也不知道。许静抽抽嗒嗒地咽下了哽咽,沙哑着嗓子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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