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一直未动手,就等皇帝看清太子真面目,现在既已接了旨意,便是奉旨讨贼,那一身的气势在混乱中别具一格,相信无人可忽视。
另一边,太子早恨不得扒她的皮,吃她的肉,当即下令道:“诛杀此女者,待大事已成,赏爵位,黄金万两!”
众叛乱士兵一听,无不蠢蠢欲动,待将远处的太监宫女斩杀后,便蜂拥而至。
南昭并无退缩,抱着人来杀人,鬼来打鬼之决心,只见灵光覆盖周身,她赤红如烈焰在熊熊燃烧。
太子终是忌惮她的灵花,赶紧让九命侍掩护着退到人后,与丽姬等人回合。
丽姬不安说:“殿下,这灵女厉害得很,只怕不那么好对付!”
不用她提醒,周政也知道,故命久悟想出对付南昭的对策。
久悟道:“殿下不必担心,且等老夫施法!”
接着,这老头子便不断在手中结灵符,也不愧是逍遥岛岛主,竟能一次结出数十张灵符,这些灵符被他驱使着飞到叛乱士兵身上,士兵立即如虎添翼,变得更加勇猛凶悍。
南昭也非吃素,引灵花之力将这些士兵扔出去数丈远,却不想,竟又他们爬起来,像打不死的蚂蚱一样卷土重来。
她心想,这久悟为虎作伥,数翻行径妄为修行之人,有机会定让这老儿好果子吃!
这时,皇帝的赵将军已身亡,余下羽林卫不是被尽数斩杀,也在垂死挣扎,眼前大批手持重兵叛军逼过来,身边只有南昭一人,吓得面目发青,六神无主。
“南昭,太多人了,你快带朕离开此处才是!”
东南西北都是太子的人,除非南昭能飞,不然也不可能这般带他脱离险境。
“跟好我了!皇上!”她摘下手心的紫珠,全神贯注注意着周围形势,只要有人扑上来,便引灵花之力将其击退,几番之后,周围也倒下不少人,有的死了,有的重伤。
不过这些敢跟着太子弑君造反的,皆是不怕死的亡命徒,仗着有灵符加持,杀气越来越浓,南昭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路,带着皇帝与曹公公退到城外的州河畔。
这么短短两里路,皇上与曹公公在前面跑,她在后断后,解决了几个露头的叛军。
“南昭!前面没路了!”曹公公停在河边,雨季刚过,河堤很高,水流也急,他们水性不好,自然不可能下河。
“太子的九命侍这些年扩张人数已有两千人之多,今次从天都来,看刚才的情况,应是瞒过朕的眼睛,全带到云州来了,朕的羽林卫早已被他渗透,云州军的调兵护符也在镇国公手中,他已失踪数日,今晚——朕怕是凶多吉少了!”皇上擦着额头上的热汗,因身上也没有武器,只能捡几块河边的鹅卵石捏在手里防身。
南昭没理会皇帝此刻的垂头丧气,她看远处火光闪耀,那些叛军不久就要追上来了!
她倒是害能抵挡,不过太子人多还不怕死,她迟早会被消耗殆尽,必得赶紧想办法解决困境才是!
这时,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件宝贝呢,立刻蹲下身去,取下背上的包袱,从里面拿出一面镜子来。
皇帝立刻就认出来了!
“昙镜!”
“是!”
“你此刻拿这昙镜出来做什么?”皇帝以前虽对这镜子有种迷信,但他却从未见过这镜子里的神,所以才不明白危机时刻,南昭要做甚。
她也无暇解释太多,上次她从镜里出来后,带走了昙龙的龙睛,她只对着镜子问昙龙:“我与你一道灵祭,引灵花为你出镜,并归还你龙睛,从此以后,你听我灵女差遣,奉我为主,此灵祭一开,绝无悔改,你可愿?”
昙龙早在镜中等待此时多时了,千百年来,皆是他蛊惑世人为他办事,他所求的,也不过是为了能出镜得自由,而灵女如此强大,算得上是一良主,若能依附她并存,也不失一件大好事,所以立即就允了此灵祭。
南昭大喜,当场引灵花之力于镜中,刹那间,灵光蔓延开来。
太子的人追到近处,只见她低着头,手里抱着何物,天色太暗,看不清。
“她怎么不反抗了?”
“是不是有诈?”叛军中窃窃私语。
等到太子及久悟等人从后面赶上来,等不及的命令道:“都愣着做甚,赶紧将此妖女给杀咯!”
“杀啊!”
密密麻麻的人影涌上来,手里挥舞着刀剑。
南昭还是保持着那低头的动作,待叛军到面前了,她手袖一挥,举起手里的镜子一照。
“轰隆隆——”地声音震耳欲聋,地上也随之微微震动起来,周围的碎石胡乱飞起,接着一道刺目红光从镜中飞出来,竟是一条蛇身巨龙,巨龙飞向天空,周身的灵光,画面奇异惊世,那些叛军尽数看直了眼,几乎都没反应过来,那龙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向,对着下面河滩上的叛军张嘴就吐出赤色龙焰来。
“不好!”
“啊!”惨叫声,逃命声,声声凄厉。
龙焰能烧尽这世间一切物体,被龙焰喷到叛军,连骨头架都不会剩一具,那场面实在惨烈,太子脸色大变,一边由侍卫护着寻找安全之地躲避,一边催促你久悟道:“大师,这妖龙好生厉害,快快想办法啊!”
久悟也不如刚才那般淡定,不过还是对太子说:“殿下莫急,老身这就去取法器来降服此妖龙!”
说完,便转身去取他的法器了!
太子六神无主,拉着丽姬在后面追道:“本太子与大师一道去……”
他话还没说完,昙龙喷的龙焰将他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卫给烧成了灰烬,他吓得双腿打颤,竟觉一股热流从双腿之间流下。
相比较而言,丽姬也害怕,却比他有出息多了,竟还能从混乱里看到久悟从哪边走的,她大喊道:“不好了殿下,久悟大师跑了!”
没错,久悟一见南昭竟用灵花引出了上古神兽昙龙,深知自己不是对手,所以丢下太子逃了!
逃了!
太子眼看自己上千名九命侍,没片刻便被昙龙喷火烧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当即也带着丽姬逃奔而走,但远处的黑幕中却突然出现一队正规军,将周围的河堤全给围了个遍,从军队所在散出的火光看,起码有上万人!
在云州此时,唯有云州军有此条件,而能调遣云州军的除了司马封以外,也没人了!
“老臣救驾来迟,请皇上赎罪——”隔得老远,太子就听到司马封的声音,惊慌不已,当日他对周仰下手时,便也派了杀手去埋伏司马封,好夺他手中虎符;不想,杀手回来禀报,司马封跳入州江中,调兵虎符未拿到,不过能肯定司马封坠江时,已身受重伤,绝对没命活了,所以他暂且停止寻找虎符,只等事成之后,云州军迟早也会被他掌控,到时再立其他虎符不就可行了!
现在司马封竟回来了,还带着云州军来救驾,太子万念俱灰,当场瘫坐在地上。
这时,南昭见已控制局面,便召昙镜回镜中。
其他叛军,也被随后赶到云州军控制。
这城郊州江畔,今夜有数以千计的人因这场叛乱丢了性命,才不过前后一个时辰,就平息了!
次日清晨,陇西府。
展月阁花园中,红色枫叶树在晨光的照耀下,为满园添尽秋色。
南昭回来后忙到现在,身上还是前夜那身红色长袍,她在枫树下停步仰望,曹公公从另一边过来,敬声对她讲:“皇上刚刚睡下,泰安王也已恢复自由,此刻人在外面。”
她有些累了,连回答的力气也不想花,点了点头,迈步从院门出去,果然见到周仰在院外等她,与他一起的,还有吕东来。
周仰在昨夜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这次难逃此劫,却未想到一夜之间,结局逆转。
当他听说太子叛乱,皇上命悬一线时,南昭一人牵制上千名气势汹汹的九命侍时,激动不已。
这是他的灵女呀,他不趁亲历这一切,却能想象当时的紧迫与震撼,这一路过来,想着有许多话要对她讲,但看到她从那门中出来,单薄的身影时,眼角突然一酸,所有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最后却是南昭看着他,轻唤了一声:“九哥!”
许是昨夜大声说话太多,她的声音嘶哑,伴着那脸上看到周仰与吕东来就下意识浮起的笑容,令人十分心疼。
“有没有哪儿受伤?”周仰上下看她,除了头发有些乱,脸妆略花以外,倒看不出哪儿有伤。
吕东来在旁边回答:“都能驭昙龙的灵女了,谁能伤到她呀,王爷,您就别瞎担心了!”
在他看来,周仰自个儿是一身伤,却关心南昭,这种忘我的兄长情谊,简直多余!
“九哥我没受伤!”南昭点头,问他:“对了,您刚从皇上那边过来?”
周仰回答:“嗯!”
“皇上说什么了?”
“父皇让我回去好好休养……”他话说此时,眸中情绪复杂,下意识埋着头,“父皇还说,从前苛待了我,让我原谅他……”
听到这儿,南昭便能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反应,因为在他有生之年中,从未受过父皇正眼相看,更别说父子之间的温情了!
这是他从前可望而不可即之物,就好像做了一场美梦,他开心,却那么不真实。
吕东来在旁说:“相信皇上经过昨夜的叛乱后,已明白了许多,王爷也算苦尽甘来了!”
之后,周仰受皇帝旨意,亲自处理太子叛乱之后的事宜,虽然太子与丽姬都被抓获,但还有许多太子亲信在逃,其中就有久悟一个,此人已逃,但势必要捉拿回来才可。
南昭被皇上单独召见,傍晚,她一身素衣出现在陇西府。
经过两日的修整,皇帝已好了许多,不过亦如大病了一场。
“小女拜见皇上!”南昭见皇帝的敬语从无第二句,干净利索。
皇帝已清楚她几分脾性,忙温声回答:“以后你来见朕,可免姓跪礼!”
“谢皇上!”
皇帝方才已将堂里的婢女全遣散,只剩下曹公公在此,说话无需遮掩,直接提到:“当夜朕曾答应过你,若你能将太子叛乱之事平息,朕将封你为国师,并立仰儿为太子,朕绝不食言!”
这么快就将她叫到面前说这件事,皇帝也是在太子叛乱之事中得了教训,很明显是要安抚拉拢她。
南昭拱手作礼,不愿与皇帝拐弯抹角说话,直言道:“还请皇上收回封小女为国师的皇命!”
坐在正中间龙头椅上皇帝听完此话,面色露出不解,“你可知国师之位与朝中是何等官职?这天下多少玄门中人垂涎而不得,你却不要?”
她丝毫没有犹豫的回答:“小女虽为救皇上与泰安王而倾尽所能,却并非是为了自身荣华富贵!”
“哦?”皇帝这后宫至朝前,不管是嫔妃三千还是文武百官,谁人不是立了功都盼着他的奖赏加封,这丫头才是个怪人,竟连到手的国师都不要?
“你继续说!”
“南昭从小便被人视为不祥的煞物,刚出生,就被亲生父亲扔到了观庙外,本是个早该死之人,后来得一人相助,才有了今日可掌握手心灵花之力,灵花之力源自于万灵,可通万灵,它并非属于我南昭一人,天下苍生才是我心所系,南昭并无仕途野心,只希望天下有明君,世道太平!”南昭笔直站在堂中央,那身浅白色的裙装素雅干净,一尘不染,正如她此刻脸上所有的平和、谦卑。
那夜见她竟驭昙龙,顷刻间就烧了那么叛乱者,皇帝心中怎么不忌?
人皆有欲望,人心更是贪婪不止,他出生皇家,连亲生儿子都可为了权利背叛相杀,这样一个厉害的灵女若是想,什么得不到?所以她来之前,皇帝对她是又怕又敬,现下听到她此番话,心有触动;他也早听闻,南昭曾被逐出师门,同道中人更对她赶尽杀绝,但当日她在菩提法会上,并没找他们寻仇,反而最后还出手搭救过一二,这种胸襟,竟使他这做了二十载的皇帝钦佩不已,他更发自内心的劝道:“你既心系苍生,那朕赐你国师之位不是更好吗?留在朕身边,辅佐朕与仰儿,天下百姓太平富足,不就是为苍生造福?”
说到这个,南昭想起一件事,一直没机会对皇上说,现在也就开口问道:“前国师无涯子,他在朝野中位高权重没少陷害忠良,以妖言惑君,是为何?”
皇帝眉头微蹙,这好好说话,你个丫头怎么提起这遭?就不能给朕留点儿面子吗?
南昭继续说:“是因皇上封他国师,赐其权利,让其有机会横行朝野,殊不知,这无涯子根本就与那些江湖骗子无异,根本没什么本事,全靠昙镜作威作福!”
若是以前南昭在皇帝面前说国师没本事,他肯定反驳,但现在,他却不敢反驳。
国师抱着昙镜数年也不曾让他见过里面的龙一眼,南昭才进去一次,竟将昙龙收为己用,差距可想而知,可被一个小丫头这般指出来,实在龙颜窘迫,轻咳了一声回答:“朕……朕也是被他蒙骗了!”
“皇上既已在此吃了教训,就该明白,修行之人心存正道者,就如吕东来这般,若皇上是仁君,心系的是这天下百姓与苍生,即便皇上不封其一官半职,他任然身先士卒,绝无怨言,若皇上乃暴君,不管皇上封其宰相国师还是此金山银山,也绝不能令其为皇上效力,南昭亦如是!”
这便是道者之初衷,她从未忘记过!
皇帝总算听明白了,竟觉得惭愧,叹道:“朕这几十年高座朝堂之上,只懂欲念不止,人心贪婪,朕以国师之位笼络你,倒是折煞了你!”
一心为苍生之人,早就将名利看淡。
心存正道者,不与任何人为敌,但谁在作恶,谁就是他的敌人!
尽管如此,皇帝还是要说:“既然你不肯任命朕的国师,朕也不多强求,朕相信,若朕从今以后做一位明君,你便是朕的良师益友,另外,你既是仰儿的义妹,连阿鸢也叫你妹妹,朕今日便沾他们二人点光,认你为义女,封为灵善公主!”怕南昭拒绝,他还特意强调:“这公主之号只是叫法好听,以后你跟着仰儿,更加名正言顺!”
南昭想想,也就虚名一个,无所谓了,当即就谢主隆恩!
之后,封她为公主的旨意就接着送去了国公府,南昭回去时,国公府所有人已听完旨了!
周鸢听说她回来了,带着两个婢女大老远就迎了过来。
“昭妹!昭妹!可让姐姐想死你了!”周鸢在国公府出事前,就被接回了陇西府,今天是专程过来看望她与周仰的。
“公主好像长高了!”南昭笑着说。
对方立刻转了个圈,不太确定的说:“是吗?哎,以后别叫我公主了,你都被我父皇封灵善公主了,是有正儿八经的封号的公主,连我这皇女也是没有的,以后,你还是叫我阿鸢吧!嘻嘻!”
南昭随口问道:“九哥呢?”
周鸢回答:“九哥他接完你封公主的旨,就一个人在书房里坐着呢。”
她正好有事要与周仰说,便与周鸢分开,前往周仰的书房。
敲门,里面传来主人温淡的声音:“本王想一个人呆会儿,有何时,晚些再报!”
南昭怔了一下,九哥必然以为她是寻虎吧,这几人从天牢被放出来后,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打着石膏也在府里跑来跑去,方才见她进来,寻虎就自己走了!
九哥有何心事吧,她也不想打扰九哥,就坐在门外的阶梯下等待。
天色不早了,不过耽误一会儿也没大关系的。
周仰在书房里独自坐了许久,圆月高挂,他才开门从里面出来,见一单薄身影坐在外面。
“南昭?你何时来的,怎不进来?”
说完,他才意识到方才有人敲门,向来就是她了!
南昭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关心的问道:“九哥与皇上解开多年来的父子心结,为何还是郁郁寡欢?”
周仰本不想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被她追问,立即挤出一丝笑容回答:“九哥十分开心,哪儿有郁郁寡欢,南昭你多想了!”
她当然不信,“若是多想,那为何九哥会一人在书房里独座那么久,什么都不做?”
一个开心的人,怎会是这种反应呢?
周仰眨了眨眼睛,卷翘的睫羽不太会说谎,轻叹了一声说:“外公当日坠入州江,后来被下属救起,已无大碍,但他年岁毕竟高了,九哥有些担心。”
“九哥不必过于担心,吕东来已帮国公爷卜过了,他老人家很快就会康复了!”
他点点头,再问:“你来此有何事吗?”
“是有一事,是皇上交代的!太子谋逆弑君,皇上已下旨赐其毒酒谢罪,这差事儿交给了九哥,我是来传旨的!”
周仰一听是这件事,想了想,回答:“也罢,我与他,也该有一面要见!”
皇上赐的毒酒由送南昭回来的另一位钱公公端着,此刻正在府外等着,时辰本就耽误了,他们也没有多等,很快就出来乘坐马车前往云州天牢。
不久前,周仰也被关押在这里,这世事真是无常,才不过短短几日,现在关在里面的人,就调换了位置。
周政与丽姬分别被关在不同的牢房中,因为天牢比普通牢房关押的犯人重要,所以看守十分森严,一条昏暗的走道上就有上十个狱卒。
周政已被关押两日,关进来当日,就疯疯癫癫,说着胡话;时而笑,时而哭。
他们到时,这位前太子正跪在地上哀求:“父皇,儿臣错了,儿臣真的知道错了,父皇,您原谅儿臣这一次吧……”
一抬眼,却见一位锦衣的华贵公子站在牢房外面,身边还站着一个清丽的年轻女子,这二人,化成灰他也认识,咬牙切齿道:“是你——”
周仰并无情绪在脸上,不喜不娇,浅淡回答:“是我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