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孔子从容淡然,随使者向王宫而去
孔子入王宫,见到了鲁昭公、齐景公和晏婴,得赐宴陪酒,问则答之,中规中矩,就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内容。
等到齐景公回到驿站,方才说道:“传闻凤凰之子长得天女羡慕,仙女嫉妒,面如冠玉、丰神俊朗、玉树临风,冠诸于任何赞美之词都不为过。不想今日一见,这个,嗯其貌不扬。”
齐景公容貌俊美,年轻时曾有侍卫见之而生绮念,风霜似是不曾在他脸上留下印记,依旧风采不减,反而更加成熟稳重。齐景公斟酌词句,用其貌不扬这四个字来形容孔子,已经算是褒扬了。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当今天下,老子学究天人,独占鳌头,镇压周王室气运。数人紧随其后,孔子便是其中翘楚,大王万不可轻视之。”
晏婴相貌中上,只是身材矮小,只有六尺,约合后世的一米四,仅是身高这一项便拉低了不少印象分。不过晏婴身材虽然矮小,但脊梁却极为伟岸,已然辅佐三代君王,堪称国之栋梁。曾出使楚国,巧妙化解楚王诸般刁难,维护了齐国尊严,更曾“二桃杀三士”,兵不血刃地消除齐国政治隐患,智慧无双。
“寡人当然不会以貌取人,今日召见,鲁公在场,不便详谈,回头再次召见,卿可与之畅谈。”晏婴同样是称“子”的贤相能臣,亦在紧随老子之后的数人之列,若能与孔子结为知己,惺惺相惜,为其左膀右臂,齐国之大幸矣。
数日之后,齐景公私下召见孔子,孔晏双子再会,一番寒暄之后,便天南海北地闲谈起来。两人同感对方见识渊博,不知不觉间,两人的话题焦点渐渐集中在治国之策上。晏子相齐辅政多年,经验丰富,而孔子还只是一个管理畜牧的乘田小吏,所以这次交谈更大程度上是由晏子所主导的。
一者有经天纬地之才,经世济民;一人胸有万千沟壑,有安邦治国之愿,相谈甚欢,辩驳得也是酣畅淋漓。一个风云弄潮的智者,难得有一个可以共论天下的人,而且到目前为止,他还不是敌人,岂能不见猎心喜。
畅谈良久,晏子话题一转,谈起秦穆公独霸西戎之事,从而挑起王道与霸道之争。两人舌绽莲花,言出法随,异象频现,更是显化出王道之国与霸道之国,展开兵戎、政治、外交、经济、文化等全方面的交锋。
晏子很难说他是哪一家的人物,他非常推崇管仲的“欲修改以平时于天下”必须“始于爱民”,坚持“意莫高于爱民,行莫厚于乐民”。治国施政之道又很有儒家“仁政爱民”的特色,重视礼教,节俭廉政。不过相对来说,晏子还是更偏向于法家吧。
终于,王霸之争结束了,富国强军的霸道之国吞并了推崇礼乐仁义的王道之国,不过霸道之国也是民生凋敝,国力大损。一时之间,晏子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回想反省总结方才的辩驳。
孔子还不曾真正辅国治国,他的主张难免还存在一些虚谈空想,不符合现实的成分。而晏子相齐辅政多年,他的治国之道显然更加务实,更符合这个春秋乱世的大背景。
半晌,孔子起身行礼道:“与君一谈,受益匪浅。叨扰许久,丘也该告辞了。”
孔子离开了,齐景公出现在晏子面前,问道:“如何,可否再续管鲍佳话,相齐而称霸天下?”
晏子微微摇头,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齐景公闻言神色微黯,不过看他微转的眼眸,显然还没有彻底死心。御下之道,忠臣的能用,奸臣也能用,没有什么人是不能用的,只要使用得法,小人物也能发挥大作用。
孔子回到学堂,子路等人早就翘首以盼,远远便迎上前来,问道:“老师,您与晏子相谈如何?”
“灵公污,晏子事之以整齐;庄公壮,晏子事之以宣武;景公奢,晏子事之以恭俭,君子也!只可惜,大道路上不能同行。”孔子似是叹惋,微微摇头。
孔子没有再去拜访晏子,齐景公与晏子不久也离开了鲁国,一国之君与国之栋梁当然不能久离国土。而学堂杏坛这边,孔子却是对一众弟子说道:“周室老子,博古通今,知礼乐之源,明道德之要,今吾欲往周求教。”
一番安排之后,由南宫敬叔驾车,孔子两人渐渐驶出鲁国地界,其余弟子留在学堂温习所学,或归家省亲。孔子离开鲁国,表面上看起来十分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着实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数月之后,南宫敬叔驾车出现在洛邑城外,拉车的早已不是最初时的两匹大红骏马,而是一匹棕色驽马。马车上箭孔不下数十处,还有几处被烧得焦黑,车顶上更是破开一个大洞,无法遮挡风雨烈日。
终于到了,南宫敬叔眼中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之色,望向车内的目光更是有掩饰不住的无限崇敬。马车在城门口停留片刻,因为车上的箭孔而被守城兵卒多盘问了一番。孔子却是一派从容,坐在破车之内静静地读着手中竹简,思索其中真意。
老子担任大周史官,官职虽然不大,但还真没有谁敢对他不敬,指使他每天去上朝做事什么的。就算老子云游天下,一失踪就是好几年,史官之位依旧为他留着。
总之就是只要老子开心,随他做什么都好。就算老子一把火烧了周室太庙和王室典藏,周天子还得带着满朝文武在一旁拍手叫好。当然,只是说说而已,以老子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做出这种令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对于老子这位大周史官,周天子当然赐有府第,而去规模、奢华丝毫不下于王室宗亲,只是老子拒而不受,周天子只得作罢,另赐一座相当简朴的居所,老子方才入住其中。
南宫敬叔驾车来到老子家门前,敲门拜访,却被告知老子外出访友了,不知何时归来。孔子二人直等到太阳完全西沉也不见老子归来,遂先寻一住处,第二日东方天际刚露出鱼肚白便又来老子家门前等候。
直到第三日黄昏之时,静立在老子家门前的孔子忽闻一声牛哞,转头一看,却见一名青年牵着一只青牛缓缓而来。牛背上坐着一位老者,白眉白须,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不是老子还有谁?
孔子微微一笑,终于等到正主了,上前两步躬身行礼道:“后学末进孔丘拜见老子先生。”
通玄目露精光,如刀似剑,审视眼前行礼之人,老子眼眸微睁,说道:“凤凰行此大礼,折煞老朽矣。”
老子所言凤凰当然不是凤族之主的凤凰,盖因孔子自比凤凰,老子遂以凤凰称呼孔子。随着老子出言,孔子不由自主地起身,这一礼并没有完全拜下去,只能算是半礼。以老子的身份,当然能而且有资格受孔子一礼,只是老子不愿意受,孔子也不能强求。
老子下了青牛,通玄躬身扶其手臂,当然不是老子老得走不动了,而是弟子对老师的尊崇敬爱。孔子跟在老子身后进入居所之中,院中野草没脚,墙壁也有诸多裂痕,浑然不似圣人居所。
老子对孔子不理不问,孔子不以为意,住入老子家中,每日前去见礼,如往常一般读书,偶尔去寻通玄交谈二三语。直到半月之后,老子一改常态,在孔子前来见礼时开口说道:“孺子可教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