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懦夫

    贺新面向窗户站着,一根镶嵌顶级祖母绿的龙头拐杵在手里,仅一个背影,便让人心生敬畏。
    乌鸦入房,韩屋关门。深夜的书房,室内一片寂静。
    那男人先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阿式病咗,点解贺爷不畀我见她?不是说,不会再阻我?”
    贺新神色从容,语气淡然,“我今夜会喊你来,你仲觉得,我有在阻你?”
    乌鸦微愣,确实如此。
    贺新若真要阻止他,瞒着他,去黎式那里上点眼药不要太容易,黎式对这位长辈最是敬重,如果贺新铁了心要拆散他们,他还真说不准,自己的胜算有多大。
    还不等他再问,贺新已经说话,“阿式有我的人照顾,你无需要担心。我有些话,要同你讲。”指了指边上的沙发,又道,“坐。”
    夜色已深,月光透过薄纱窗帘,斑驳地洒落书房地面。
    一盏复古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照亮桌面上散落着的几本旧书,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今夜我留你,是想同你话些男人之间的对谈。”
    乌鸦不知对方今晚是何意,只能先低眉应声,“贺爷请讲。”
    贺新也不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我们互相知晓底牌,我虽不算得完全干净,不过而家(现在)毕竟系白道上的人,但你呢?你够胆话畀她知,你真实身份吗?都系话(还是说),打算瞒她一世?”
    老爷子声音低沉,句句诛心,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锤击在他心上。
    乌鸦的身体微微一震,无言以对,又不得不表态,“我会寻一个合适的时机,同她坦白一切。”
    “系咩?你难道不是沉迷在自己给自己编制的谎言里,无法自拔吗?”贺新的眼神变得更为锐利,没有打算放过他,“乌鸦,你都算年纪轻轻就名声在外。坦白讲,我贺新也是混道出身的人,知道来时这条路怎么走,便亦不会对你的出身说乜嘢。可阿式不同,你觉得,你周围原有似她那么干净的女人吗?”
    垂落于身侧的手,不经意间攥拳,“贺爷,你究竟想讲啲咩?”
    “我想说,你们不合适,你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不赞同你们在一起,同你的出身无关。”
    “你的意思,就是你要阻我?”
    “系啊。”
    一锤定音。
    书房内的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贺新是称王多年的群狮之首没错,但,乌鸦,他如蛰伏的野虎般的本质,也从没变化过。
    血气方刚的虎第一次向万兽之王叫板:“就算是贺爷你,我亦无惧同你搏命。”
    “搏命?我要你的命做乜嘢?亦不稀罕你的命。”贺新玩转丛林生存法则多年,笑着四两拨千斤,“我们混道的,最讲利益和谈判,你要黎式,要他黎家同我贺家的掌上明珠,系咪太简单点?”
    这回乌鸦听懂了,“贺爷的意思是要我表态?”
    还不算太无药可救,贺新点点头,“后生仔,弄点花言巧语或者讲几句爱,对女仔或许有用,但我,要看你实际行动。”
    乌鸦沉思了一下,眼神中闪过决绝,缓缓从别在腰后的枪套里拔出了锋利的匕首,反射出森寒的白光,“我知,混我们这行,断指最表忠心。易档拜大佬,自断指为誓。今日当着贺爷你的面,我就切下食指,以表我决心。”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回想起,曾经的某个深夜,寂静的拳馆里,亚佐为了过档到东星门下,生生断了两根手指。
    人生,似乎做的孽,都要一一归还吗?
    乌鸦咬紧牙关,手起刀落,没有犹豫,下一秒就要鲜血四溅。
    而贺新比他更快,猛地一拍桌子,瓷杯应声落地而碎,茶水四溅。韩屋就在外面守候,听见屋内突如其来的摔杯之声,立即反应,大力撞开了书房的门,异常果断地开枪,子弹精准击中半空的匕首,匕首偏转方向,深深插嵌进了桌子,
    乌鸦的手背上只留下一道很长的血痕。
    众人皆是一愣,场面瞬间凝固。
    贺新深吸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好了,你过关咗。我既不要你过档到我贺家门下,便不会要你的断指。就留住你这双手,好好跟着骆驼,以后多做点好事吧,就当是为了阿式。”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的钥匙,轻轻一抛,“啪嗒”一声落在桌上,发出清脆声响。
    “去看看吧。但有一点你要记住,我贺新今日能允许你靠近她,倘若来日,你对她不好,我亦有手段,要你无声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乌鸦微微颤抖着手,拾起钥匙,看向贺新眼神复杂。他机械地转过身,步伐沉重地朝着门外走去,心中五味杂陈。
    贺新又喊住正打算离开的人。
    “她肚有咗(怀孕),你别吓着她。”
    ......
    乌鸦用了好了几秒,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先是呆滞,仿佛时间此刻凝固,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狂喜如潮水般涌来,冲垮了他所有的理智。机械地转回身后,没有丝毫犹豫,疯狂地跑向二楼的房间。
    ella从书房的屏风后缓缓走出,目光落在敞开的书房大门上,有些玩笑地对贺新道,“贺爷,这个孙女婿,你就这样认下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我一心一意对阿式好,但也要她自己觉得好,才是真的好。是爱还是恨,我全部交畀她自己,最多,总有我这个契爷,为她兜底。”贺新轻叹了口气,将语调一转,似乎另有主张,“更何况,要认这个孙女婿?他要走的路,仲有几远。”
    从书房,到卧房,明明只有几步,但他却觉得,这条路,很长很长。
    漫长得像他们过去的一生。
    他们曾经幸运的有过一个孩子,但这个孩子来的时候无声无息,走的时候,也寂然无声。
    微微推开房门出一条缝隙,看见床上的人还在熟睡。
    乌鸦突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那个时候,医生和他说孩子没了的时候,已经很难回想起当时的痛苦了,他只记得很疼,心口是顿顿的,密密麻麻的疼。
    是他平生作孽太多,老天不肯赐予这份幸福也好,还是他还不配做一个父亲也好,总之,是他又把事情搞砸了。
    而这次,他能扛起这份责任吗。
    从来都自信无比的东星乌鸦,不知从何时起,面对黎式,他早就一败涂地。
    生怕吵到她睡觉,乌鸦轻手轻脚地搬了把椅子,移到床边坐下,注视着她的睡颜,就这样坐到天明,未曾合过眼。
    天色渐渐由深蓝转为浅灰,待天边泛起又鱼肚白,曦光如细丝般穿透窗帘的缝隙。
    黎式觉醒,还带着几分初醒的迷蒙,突然看到眼前熟悉的人,有些意外,“你,你点返来呀?不是在横琴吗?”
    乌鸦的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温柔,“贺爷话你病咗,我就返来了,点可以放心你一个人。”
    黎式心中如暖流倘过,支撑着身体慢慢坐起来,笑他过分担忧,“多心啊?这里有医生,有护士,仲有契爷在呢,你有咩好唔放心嘅?”
    那男人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有些犹豫,“我要同你话件事。”深吸一口气,他缓缓伸出大手,覆上了她平坦的小腹,“阿式,我们要有bb咗。”
    黎式闻言一愣,好像有些不知所措,目光顺着他的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瞪大了眼睛,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乌鸦继续道,“医生说,有两个月,我们要做爸爸妈妈了。”
    说“爸爸妈妈”四个字的时候,他似乎喉头干涩,是很用力的,才把这几个字吐出来。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毕竟,他的老豆杀了他的阿妈。留下的这个儿子,是在垃圾库和死人堆里长大的。亲情,对他来说,是奢侈品。
    黎式没有过去的记忆,对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排斥,自然对这个孩子也是不排斥的。只是,她一时还没习惯这样的身份转变。
    要为人母,这对她来说,是很新奇的。
    但黎式接受了这孩子,眼里开始盛满对孩子,和对未来的期望。
    她对他笑,他便陪着她笑。
    只是他的笑是有些沉重的。
    乌鸦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贺新要找他夜谈。老爷子有句话说的太对了,他太沉溺于现在这个谎言中了,以至于快到了无法收场的地步。
    已经不能想象,如果有一天黎式回想起一切,面对他,面对这个孩子,又是什么样的心境。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很混蛋的人。
    可要放手吗?那又怎么舍得呢。
    在清晨的曦光里,他抱着她,还是选择做一个懦夫,选择逃避未知的,享受当下的。
    “阿式,我们就一直这样过下去吧,好不好。”
    作者的话:
    生活不是小说需要人去面对各种曲折桥段
    庆幸的是我还能有力气回来这里
    庆幸的是喜欢这本的书的你们也还在这里
    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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