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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零带着幼弟出嫁后 第12节

    “你的情况,我都了解,我的情况,想来你也是知道的,我从小就是在队里吃百家饭长的,我们本地有句老话,‘人户不旺,屋上冒出的炊烟都恹恹的’,所以,从小我就非常羡慕人家灶房屋头冒出的炊烟,虽然在五叔公他们的关照下,我打小就有一间实打实的小院子,但家里从来都是冷锅冷灶……”
    起码还切切实实地拥有过十几年家庭幸福的夏居雪,忽然间不知道说什么……
    邵振洲感慨完,看着姑娘脸上隐隐露出的同情、复杂神色,又笑了,眼眸更是亮得灼人。
    三年前,没有收到夏居雪的回信,他虽然心里不免失望,但随着日子的推移,他渐渐地沉静下来,接受了这一事实,不过,有时候还是偶尔会想起夏居雪,想起她那双如水的明眸。
    在昨天之前,他觉得自己和夏居雪的关系,就像油和水一样,一个漂着,一个沉着,即便有机会挨在一起,也无从溶合,而如今,两人之间的那条河中终于有了一条摆渡的船,他自然倍加珍惜。
    他言辞切切,说得认真:“军人一诺千金,吐口唾沫都是钉!居雪,虽然,做一名军嫂,要承担的可能比普通女人要多的多,家里家外一肩跳,但我向你保证,我会对你、对居南以及对我们以后的孩子好的,你以后看我表现!”
    夏居雪脸上又热了:这人,好端端的,说她和弟弟也就算了,怎么就说到那么远的将来去了……
    而终于如愿亲密地叫出了姑娘的闺名,还如愿用一句铿锵有力的保证,把姑娘闹了个羞涩脸的邵振洲,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不由掠过一丝笑意。
    难怪连里那群已经结婚的老兵油子们,每次探亲回来,说起家里的媳妇儿时,那副嘴脸总是那般欠揍,果然这种感觉,让人浑身毛孔舒畅,快活得就像刚刚酣畅淋漓地负重跑完五公里!
    *
    今晚的邵长弓家,犹如滚水煮汤圆。
    邵长弓听说邵振洲打算娶夏居雪,还给自己保媒成功了,先是意外,但很快就释然了,他就说嘛,他养大的娃儿,咋个可能不正常咧,瞧瞧瞧瞧,这眼睛尖得哟,山鹰一样。
    这般想着,邵长弓不由狠狠地拍了邵振洲的肩膀一下,哈哈大笑。
    “好小子!老子还以为你是卯死了也要当那高山上的朽庙子,没想到闷头不响地就给自己把香火揽来了!成!你能想通就好!二十七岁的大男人啰,早该如此了!”
    邵振国则是对邵振洲挤眉弄眼的,一张口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调侃和十万个问题。
    “嘻嘻嘻,怪到今天下午,你说要去碾啥子玉米粉,原来是有秘密行动啊,振洲哥,你不老实哟!说说,你是啥时候瞧上小夏知青的?那以后,我岂不是要喊小夏知青嫂子了?说起来,我还真有点喊不出口呢,这小夏知青虽然比我长了两岁,但那模样嫩生生的,明明还是个乖妹仔嘛!”
    邵振军也猛点头:“对头,振洲哥,你这是老实驴偷麸子,不哼不哈地把就我们沙坝大队,哦不对,我觉得应该是整个公社,最鲜亮的那朵花摘回家了,哈——”
    邵振军只“哈”了一声,嗓门就硬生生被卡住了,却是在桌子底下挨了他老婆王春梅一记狠踩。
    王春梅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她还想着把邵振洲这个年纪大是大了点的“香饽饽”揽回自己娘家咧,没想到人家就有主了,而且,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想到以后要和夏居雪做妯娌,自己无论是容貌、学问、见识,都比她矮一截,不定还被人在背后瞎比较,她就不得劲儿。
    更气人的是,邵振军这个遭瘟的臭男人,还当着她的面,花儿草儿地夸起其他女人来了,当她是死的不成?
    邵振军被踩得龇牙咧嘴的,桌上之人全都看到了,男人们不好出声,何改花亲自出马,剜了儿媳一眼,丢给她一个警告眼神后,才在媳妇儿讨好的讪笑中,迟疑着说了自己心头的隐忧。
    “振洲啊,你怎么想到要娶小夏知青哩?我不是说小夏知青不好,那姑娘长得糯米粑粑一般,就是我老婆子,都打心眼里稀罕。但这娶媳妇儿,毕竟是大事,总要是同一路人,才能长长久久!”
    “这小夏知青,毕竟是从城里来的,别看在乡下干了三年农活,但那副斯文款款掐指湿手的模样,一看就不是能长长久久在农村落窝的。”
    “而且,这老话说得好,‘一个人再能,当不了四面墙,旗杆儿再高,也要有两块石头夹着’,小夏知青家里,就只有个弟弟,屋头毕竟也太单薄了点,我的意思,找个屋檐大的媳妇儿……”
    “你真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想法!小夏知青再是城里人又怎样,广播里都说了,‘下乡知青像雨水,贫下中农像海水,雨水落到海水里,自然而然的也变成了海水’,这几年,城里来的女知青嫁给我们贫下中农的,多了去了!”
    第22章 那年那封信
    何改花话没说完, 就被?邵长弓一一怼了回去,嗓门吼得山般响。
    他瞪着婆娘,继续道:“就凭振洲这?人品, 别说是城里来?的知青,就是县里的女干部,振洲都娶得!再说了, 凭振洲的本事?,还需要娶个屋檐大的婆娘给他撑门户吗?他自己, 外加我们整个月湾队姓邵的, 都是他屋头?的大梁!振洲, 别听你婶子瞎咧咧, 你想娶哪个, 就娶哪个, 叔支持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五叔公, 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小?盅酒,还是邵振洲带回来?的大曲, 他隔天喝一小?杯,倒也?没什么大问题,喝安逸了,才眯着眼?睛,笑眯眯地表起态来?,也?算是为这?事?拍下了最后的响板。
    “这?成?亲过日子, 是两口子的事?情,心头?愿意, 才能过好, 这?小?夏知青,我看着也?不错, 别看长得一副棉团团的样子,但?内里也?是有自己主意的,就像一团棉花包了坨铁,看起来?软和,掂起来?却是蛮重,是个能过日子的!”
    “振洲啊,五叔公和你长弓叔一个意思,你想娶哪个,就娶哪个,只要小?夏知青同意,就要得!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小?夏知青一时?不愿意,只要你心里有这?个想法,五叔公也?愿意舔着这?张老脸,去给你说和,来?,先赶紧地吃饭,吃完饭去我屋头?,看看我给你早就准备下的婚床……”
    蓦然升起几分尴尬感的邵振洲:“咳!”
    民间老话,“一生在世,半世在床”。
    无论是城里乡下,娃儿结婚,打一张好婚床,都是顶顶重要的事?情,马虎不得。
    五叔公的屋里,麻利地点起了煤油灯,老爷子笑眯着眼?,像展示宝贝一样,给邵振洲一样一样地介绍角落里安放的一大摞已经打好尚未安装成?床的零部件,话里透着几分说不出的小?得意。
    “去年振军结婚,我就给你一道准备下了,木床、木桌、木柜,36条腿儿,就等着你啥时?候派上用场呢!这?木桌和木柜,倒是都成?型了,就是这?床,还没装好。”
    “这?是前片、后片、床撑子、收脚撑子、床桄……都是老莫头?的手?艺,选的上好的枣子木,每个月,你五叔公都不忘刷着桐油呢,改天,再叫老莫头?过来?把床往你那屋里一装,就齐活了,妥妥一张长六尺六寸、宽四尺四寸的福禄婚床,老莫头?可是拍着胸脯跟我打了包票,定是能用上五十年!”
    邵振国听着自家阿爷的话,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是呢,老莫大爷那可是全?公社公认最好的木匠师傅,他打的床,哪个不说好,这?两年,他推说上了年纪,已经不怎么亲自动手?了,都是让徒弟来?,还是阿爷亲自带着酒上门,才说动了他,便宜了我们两个,嘿嘿嘿!”
    邵振国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下一秒,就贱兮兮地朝着邵振洲怪笑起来?。
    “振洲哥,你不晓得吧,这?打婚床啊,里头?也?有各种花花哨呢,老莫大爷那个小?徒弟跟我说了,有那蔫儿坏的木匠师傅,觉得你招待不周,他也?不明说,就在婚床上搞花枪,做小?动作。”
    “我们寻常人,自然是看不出来?,到洞房花烛那晚,新郎倌儿新嫁娘一上床,一做那事?儿,哎哟,坏菜了,那床老鼠啃箱子一样,吱啊吱啊地叫得山响,被?听墙根的人笑话也?就罢了,新郎倌儿新嫁娘都没心思做那生根根发芽芽的人生大事?了!”
    邵振洲:……
    *
    邵振洲一脸无语地看着这?个自觉得意唾沫横飞的憨包儿族弟。
    你个毛都不晓得长没长齐的青毛桃,在我们一群货真价实?的大老爷们跟前,没脸没皮地说什么洞房花烛生根根发芽芽,也?不怕挨耳刮子!
    果然,就如?邵振洲所猜测的那般,下一秒,邵长弓的大手?就精准地揪住了小?儿子的耳朵。
    邵长弓吹胡子瞪眼?睛的:“个逑都不懂媳妇儿还不晓得在哪个丈母娘怀里的小?毛头?,耳朵子倒是蛮灵,嘴皮子倒是蛮痒的嘛,看把你能的,咋样,要不要你老子给你松快松快!”
    话音刚落,手?上就加了把劲儿,邵振国被?揪得龇牙咧嘴地嗷嗷叫,邵振洲含笑看着,心里却是满满的羡慕,兼夹杂着几分说不出的感伤。
    他从小?没少看长弓叔教训振军振国,虽然,每次长弓叔都是一副火爆爆的样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二十年过去,家人在他脑海里的面容,已经越来?越模糊,就是他最敬爱的阿爸,也?是如?此。
    而在仅有的记忆里,他从未搜寻到过类似的画面,不能不说没有遗憾,毕竟,这?种父训子的简单幸福,他还来?得及体?验,阿爸就走了……
    幸好,他也?快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还是他藏在心里三年的姑娘,很快,他也?会有属于他和夏居雪的孩子,到时?候,他教训起皮小?子来?,也?会和长弓叔一样吧!
    至于闺女,就可着劲儿地疼,就像疼她?妈一样,把她?疼到心坎坎里头?去……
    邵振洲浮想联翩间,只觉得胸膛里滚烫烫的,他看向两个长辈,满脸感激。
    “五叔公,长弓叔,这?些年,劳烦你们两个为我操心了……”
    五叔公的眼?眶也?有些潮乎乎的,这?个他看顾着长大的可怜娃儿啊,也?终于要成?家了呢!
    别看他一把年纪老眼?昏花了,水里还能看得三尺深呢,看到这?娃儿脸上的笑,他就晓得,这?个从小?就爱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里的娃儿,心里定是有那小?夏知青的!
    这?就好啊,男人啊,心里有了牵挂,有了柔软的地方,日子才会真正地过得有盐有味儿起来?,就算他这?把老骨头?到了地下,见?到了他们那一家人,也?能底气满满地告诉他们,振洲那娃儿啊,终于不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终于,有属于自己的真正的家了!
    你们,莫再担心了,该投胎投胎,下辈子不定还能见?面……
    可即便心潮澎湃,五叔公还是故意撇着嘴角子,摆了摆手?,作出一副被?邵振洲酸倒牙的嫌弃样。
    “在部队带百十号兵吐口唾沫就是钉的大老爷们,还给老子作出这?副酸模样来?,也?不嫌丑!你要是真孝顺,就加把劲儿,争取明年就给五叔公抱上小?曾孙,这?比什么都让五叔公爽心爽气!”
    躺着也?中?枪的邵振军:……
    *
    就在邵长弓他们因为邵振洲这?棵“万年的老铁树”终于要“开花甚至结果”,而人人脸上带笑时?,同一时?间,女知青点里,夏居雪也?在和弟弟夏居南说这?件事?情。
    今天下午回来?后,夏居雪又翻出了邵振洲当年的来?信。
    这?三年来?,她?收到了很多信,舅舅舅妈的,两个和她?一样上山下乡表哥的,还有刚来?到乡下时?一些当年的同学写过来?的,都被?她?细心地用皮筋捆成?一扎,放到了箱底,所以,邵振洲那封信封上标着“邵寄”的来?信,很容易就被?她?找了出来?。
    男人的字很刚,字体?遒劲有力,一如?他本人给人的印象。
    夏居雪重新读下去,视线不由地落在了最后那一部分上。
    “……我们虽然相处不多,言谈也?少,但?说心里话,短短接触间的每一件事?情,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我心中?,你是一位柔弱中?带着坚韧的优秀姑娘,希望你和你的弟弟都能从悲伤中?尽快走出来?,重新投入正常生活中?。”
    “当时?归队行程匆忙,有些话不知从何说起,如?今只能寄托在信中?,我虽然不善言辞,但?若你生活中?遇到任何的烦恼事?、高兴事?、伤心事?,都可以给我写信,我愿意做一个认真的倾听者。最后,愿我们的革命友谊能更近一步,互相帮助,互相激励,为实?现共同的目标而奋斗!”
    彼时?的夏居雪看完信后,并未做过多的深想,因为类似“革命友谊万岁,互相帮助,互相激励,互相批评,共同奋斗”等话,大家在信里都是这?么写的,而如?今看来?,那个时?候,这?应该就是他隐隐约约地向她?表露心意吧!
    不过,夏居雪随即又问自己,就算当初她?看出来?了,那她?会接受他吗?
    最后她?自己得出的答案,大概率不会,且不说她?当时?还没有建立起找对象的标准,那个时?候的她?,父亲刚走,又是刚刚下乡,生活中?一团乱麻,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那个心思,想其他事?情……
    如?今,时?过境迁,心境也?有所变化,她?承认,虽然在这?之前,她?尚未来?得及在她?的人生规划中?,思考过“婚姻”这?个大问题,但?以后,无论她?和邵振洲是举案齐眉,还是相敬如?宾,她?都会尽她?所能,当好这?个妻子。
    而这?边,听完姐姐说的话后,夏居南白净净的小?脸蛋上,立马露出惊喜十足的表情。
    小?家伙瞪着大大的眼?睛,声音都要劈叉了,表现得比囍娃儿还不稳重,再次迭声追问。
    “是真的吗?姐姐,你真的要嫁给邵大哥,让他做我的姐夫了?”
    第23章 嫁给他错不了
    夏居雪点了点头, 她自然是能看得出来,弟弟是喜欢邵振洲的。
    别的不说,就在今天早上吃早饭时, 他就猛夸邵振洲,“邵大哥最好了”,还一脸喜色地告诉她, 昨天晚上,邵振洲带他和囍娃儿去抓了青蛙, 还烤了吃, 喷香。
    “就在邵大哥家的院子里?, 点了柴堆, 吱吱吱地烤着, 香味就出来了, 再用枝条不停地翻, 青蛙就渐渐变得又焦又黄,吃起来香喷喷的, 本?来,我还想拿给姐姐吃呢,邵大哥说时间?太晚了,等下回得空再带我们去抓,到时候再让姐姐也尝尝。”
    夏居南从小在城里?长大,父母相继走后, 舅舅舅妈对?他的照顾也是精心的,日常吃食虽也是粗粮居多, 但偶尔还是能吃上细粮和肉荤, 幸好,即便如此, 他也是乖巧懂事的,从不诸多挑剔。
    来到月湾队后,他很快就适应良好,而这次吃烤青蛙,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次尝试,同样新奇得很,对?此,夏居雪并不矫情地进行反对?,这年月,粮食都吃不饱,对?于?这些大自然里?的“肉肉”,别说当地的大人孩子觊觎,就是他们知青也盯着呢!
    男知青们之前还在时,没少在大晚上打着手电筒去抓青蛙逮斑鸠,甚至在白天出工歇缓时,社员们都躲进树阴、山崖下休息,他们却?直奔河沟忙着捉鱼虾,那股积极的劲儿,比社员们还疯狂。
    而在夏居南叽在里?咕噜地向她说了一番昨夜里?的“乐趣”后,还神秘兮兮地告诉了她一件关于?邵振洲的事情。
    “昨晚,囍娃儿还说,改花婶婶正和陆大娘商量,要给邵大哥说一门好媳妇呢,囍娃儿还教了我一首歌,‘黄鸡公儿尾巴妥,三岁的伢儿会唱歌,不是爷娘教的歌,自己聪明叼来的歌。我与竹子一般长,竹子长大做扁担,我长大了做屋梁’,说男人到了做屋梁的年纪,就要娶媳妇儿,生孩子……”
    末了,他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告诉夏居雪:“姐姐,就算我到了做屋梁的年纪,也不要娶媳妇儿,到时候,就由我来照顾姐姐,就像姐姐现在照顾我一样……”
    彼时的夏居雪除了感动?,还有些好笑?。
    只是,谁能想到,不过短短一天,邵振洲,那个和她接触少之又少的男人,竟然会突如其来地向她求婚,一脸诚恳地向她保证——“我会对?你、对?居南以?及对?我们以?后的孩子好的”……
    直到如今,夏居雪回想起今天下午发?生的点点滴滴来,仍然有一种迷迷糊糊的不真实感,但面对?弟弟充满期冀的眸光,她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嗯,姐姐已经跟他说好了,等姐姐和他结了婚,以?后,居南就跟着姐姐住,就算舅舅舅妈回来了,居南要是愿意,也还是可以?陪着姐姐,留在月湾队生活……”
    夏居雪没有对?弟弟把话说得太满。
    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父母不在了,她就是长姐如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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