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雪渐渐停了。
偶有碎雪飘零,洋洋洒洒落在屋顶,地面,铺满整个世界的纯净。
落地窗外寒风萧瑟,阳光一点一点冲破厚厚的云层,刺透浅白色的雾气。
*
“叮咚、叮咚。”
门铃声从温柔走向暴躁。
这房子能来的人就那么几个,周霁川闭着眼睛都知道是谁,门拉开小口,还没来得及下逐客令,包成白色粽子的乔浠火速溜进来,周霁川伸手拖住她。
“谁准你进来了?”
小姑娘仰着头,两手叉腰质问,“薇薇呢?”
他摸摸鼻子,“浴室。”
她震惊得瞪大眼,话脱口而出,“周霁川,你又干什么坏事了?”
“什么都没干。”
他无语凝咽,“你别老是把我想成禽兽行吗?”
她无声地盯着他。
难道不是?
周霁川懒得和她废话,不耐烦地哼,“你来干什么?”
“监督你。”
她用力甩开他,心急地跑去屋里找薇薇。
“欸...”
话还没说完,邢峥拧着沉重的书包跟在后面,面目表情往里走。
周霁川挑眉,“你又来干什么?”
“做饭。”
他冲跑远的小姑娘抬抬下巴,声音和屋外的雪天一样冰冷,“以及,陪她监督你。”
周霁川嘴角抽搐,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两个不请自来的千瓦电灯泡,“不待见”三个字都写在我脸上了,你们是不是瞎?
*
浴室里。
唐如薇正用湿纸巾给猫咪擦脚,两只肥猫很黏她,喉咙滚出愉悦的“咕噜”声,此起彼伏奏响。
“薇薇!”
人型小太阳出没,亢奋的叫唤惊到两只猫,它们迅速消失,一秒跑没影。
她抬头见是乔浠,笑颜无比温柔,“乔乔,你来了。”
“你昨晚没回信息,急死我了。”
乔浠满眼担忧,“我大清早跑去你家找你,你没在家,我一猜你就在这里,果然没错。”
“不好意思,我昨晚睡着了。”
她起身洗净手,用纸巾抹干,顺便擦拭掉洗手池周边残留的水渍。
对比乔浠在生活细节上的粗糙和随意,唐如薇精致爱干净的那一面尤为突出。
乔浠跟在她身后,一路走到厨房,嘴上念念有词,“我说你啊,出于人道主义随便来看他一眼就好了,怎么还会留下来?”
小姑娘刚打开冰箱下层,听见这话明显愣了下,顺手拿出速食小笼包,轻声解释,“本来我是真的不想管他的,可他昨晚一直在哭,哭得像只被人抛弃的小狗,我有些于心不忍...”
“你的意思是...”她难掩诧异,一点点拉长尾音,“周霁川哭了?”
唐如薇条件反射捂住嘴,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泄露了别人的小秘密。
“还哭成小狗狗?”
乔浠光脑补那一幕都觉得莫名有喜感,没忍住哈哈大笑,眼泪都飙出来了。
周小狗啊周小狗。
你也有今天。
*
早餐桌上。
乔浠和唐如薇坐在一侧,另外两人并排坐在对面。
刚开始气氛还算和谐,大家安静吃早饭,时不时闲聊几句。
桌上的水煮鸡蛋只剩最后一个,周霁川伸手去拿,想着剥好给唐如薇吃,结果半路被邢峥截胡,鸡蛋落到他手里。
乔浠见状,很讲义气从邢峥手里抢回来,强行塞给周霁川。
邢峥不解地侧头看她。
“哥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乔浠使劲憋笑,抬头看向同款懵逼脸的周霁川,阴阳怪气地说,“小川川没有拿到他想吃的鸡蛋,气哭了怎么办?”
一句话,全场缄默。
周霁川脸一白,逐渐变红,直至发黑。
邢峥细细咀嚼话里的深意,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他。
唐如薇头埋低,专心致志啃碗里的小笼包。
“谢谢乔乔姐姐关心。”少年皮笑肉不笑,咬牙切齿地哼,“吃完这个蛋,我每天照三餐为你祈福。”
“大家都是好朋友。”
乔浠笑眯眯地说:“不用这么客气。”
周霁川见她那张嘚瑟的嘴脸就来气,气的浑身哆嗦,可当视线探向桌对面装死的唐如薇,凶狠一秒变柔和,剥了壳的鸡蛋放进她碗里,旁若无人的盯着她傻乐。
默默吃饭的小姑娘被盯得背脊发凉,鸡蛋一口塞进嘴里,差点没噎死,放下筷子就往厨房跑。
“周霁川,你能不能收一收你那猥琐的笑?”
乔浠逮着机会就想阴阳他,“脸都笑烂了。”
“收不住。”
他吊儿郎当地挑眉,“你要不爱看可以自掐双眼。”
乔浠瘪嘴,委屈巴巴地看向邢峥,“哥哥...”
邢峥放下筷子,侧目看来,语气平静,内藏波涛,“你再凶她一个试试?”
“不敢。”
周霁川冷笑一声,摊手摆烂。
“你们也是大爷。”
*
唐如薇连着灌了两杯水,勉强咽下卡进喉咙的鸡蛋。
她抬头看着窗外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转身时,周霁川就站在不远处,嫩绿色的卫衣衬得脸色苍白,病娇与忧郁并存,他慵懒地倚靠着厨房门,目光笔直的盯着她。
她低头装没看见,逃也似的往外走,可同和他擦身而过时,又莫名停下脚步。
“那件事,我不是故意告诉乔乔的,如果让你觉得尴尬,我很抱歉。”
虽说心底对他怨恨难消,可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哪件事?”他故意装傻,嗓音低了些:“我哭了?”
“嗯。”
“我有什么立场去怪罪你?”周霁川自嘲地笑,“如果这样能让你解气,你去外头哪个喇叭喊都行,全世界知道也没事,我不怕丢人,我只怕你不理我。”
唐如薇与之对视,眸光清澈,“我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
他眼底的灼光快要把她融化,“我知道,你有多好。”
她不知该回什么合适,思来想去,轻轻憋住一句,“你以后能按时吃饭和睡觉吗?”
“如果我说能,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
“周霁川...”
他唇角微扬,话里捎着苦味,“我明白,昨晚你能来看我,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恩赐,我哪来的资格得寸进尺?”
她沉默地咬住下唇。
“我可以送你回去吗?”他卑微又紧张的等待答案。
唐如薇垂眼,那双灌满忧伤和恳求的眼睛直击灵魂深处,看得胸口刺刺的。
她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