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没有犹豫太久,当即就把头又磕了下去。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为了求饶。
“启禀钦差大人,民女田钰雅,青城山县人,家父青城山县令田恩民,家母清远侯庶女……”
这女子条理口齿清晰,将自己的背景身世以及自己如何当街因为善良被拐,不远千里被卖来禹城,最后落入此番境地娓娓道来。
“民女走投无路,求大人……救命!”
话落,她又把头磕了下去,原本白皙的额头上已经冒出血红的印子。
沈惟舟让她起来,然后看向了面如土色的于瑞仁。
“知府大人,这是何意啊?”
于瑞仁死不承认,还想狡辩一下:“一派胡言,这妓子还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竟然这么攀扯本官,称本官插手人口买卖,来人!”
沈惟舟收了他这么多东西,怎么着也不可能过河拆桥吧。
于瑞仁惴惴不安,已经把自己私库内还有什么好东西都过了一遍,心下稍稍安定。
沈惟舟抬眼,看出了于瑞仁的那些小心思,轻笑着扔下一沓卷宗:“是吗?”
“那不如知府大人看看这红袖阁的账簿……再问问这几个大人的得力助手再来谈此事,大人意下如何啊?”
随着一沓沓卷宗被抖落在地,于瑞仁睚眦欲裂地看见朱管家还有红袖阁的老鸨以及账房等一干人等都被神策军押了上来,而那些卷宗也恰恰是被他藏在书房里的卷宗。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沈惟舟为什么要挨个挑拍卖品。
“竖子诈我?”
借着贪污受贿的同道中人形象来拖延时间,实际上是去他书房和府邸搜他犯罪的证据?
好胆识,好心计,好手段!
于瑞仁气笑了。
沈惟舟见状也笑了笑,他接过燕无双递来的笔墨,当场给于瑞仁下了一道诏令。
“懈怠政务,玩忽职守,私交贼匪,亵渎朝纲,目无法纪,贪污受贿……”
“数罪并罚,剥夺官身,择日问斩。”
于瑞仁面目狰狞地试图反抗,可是神策军在这里,他的私兵又都被沈惟舟控制,他哪来的反抗之力。
半响,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于瑞仁看着沈惟舟一身清贵的挺拔身影,突然大笑出声。
“竖子尔敢!你今日就算是将我拿下又怎样,别想走出这江南!你也要跟我一起死!”
秦随抬手捂着沈惟舟的耳朵,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是吗?”
“不用择日,现在就拉出去斩了,尸体游街示众三天。”秦随想了想,又扔下一句,“家也一并抄了吧。”
沈惟舟听到了秦随在说什么。
他温软地笑了笑,声音清冽悦耳:“抄都抄了,麻烦点。”
“在场的人,都抄个家吧。”
作者有话要说:
秦随:以为老婆是个乖软小白兔
后来的秦随:6
——
二更没写完,我明天要去支教啦
第74章
一阵鬼哭狼嚎过后, 在场的人皆是神色灰败黯淡地被神策军押了下去,其中以童家兄妹尤甚。
童初尧显然是没想到沈惟舟这么雷厉风行, 秦随也是丝毫不留情面, 说发落就发落这么多人。
他一直在试图向沈惟舟传达自己的价值:“我乃当朝进士,我今年才二十四岁,二十四岁的进士, 前途无量, 你何苦与我为难?”
沈惟舟见状并不言语,薄薄的双眼皮下那双剔透漂亮的乌黑眸子里满是淡漠之色,只是那殷红的唇角还噙着一抹温软的笑意, 似是无害, 也像极了耳根子软好说话。
因为秦随和沈惟舟都没说话, 童初尧又点明了自己的身份, 话里话外也像是认识二人,所以神策军过了好半天都没把人拉下去, 而是任由童初尧继续对着沈惟舟“苦口婆心”。
沈惟舟的耐心很不错, 但那也是分情况的。
比如说现在, 周围一阵乱糟糟的,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去处理,偏偏还有个苍蝇不停地在耳边嗡嗡叫, 真是烦得很。
青年抬眸,唇边的弧度在众人的注视下渐渐归于平直:“带下去。”
童初尧闻言,原本还有几分把握的高傲姿态瞬间荡然无存, 他原本以为凭他的身份和能力定能让沈惟舟放他一马甚至与他交好, 可是没想到此子竟然是油盐不进!
莫非真是个迂腐的清流?
童初尧暗暗咬牙, 皱眉思索着对策。
他当然不能就这么锒铛入狱, 身为文人名声最为重要, 若是被安上了这种乌糟罪名,那他的青云路岂不是还没开始就要半途截断?
他绝不允许!
这边童初尧安静了下来,那边童月笙见沈惟舟不为所动,身后神策军又用力地箍住了她,让她在秦随面前狼狈万分,顿时委屈和羞恼交加,怨毒地咬住了下唇。
被沈惟舟这个自己所轻视的人“以下犯上”,被羞辱冒犯的感觉和在秦随面前丢脸的窘迫感让童月笙在稍作忍耐之后,直接按捺不住地开口。
“从红袖阁出来的妓子,也在这摆谱,陛下素来厌恶烟柳之地出来的人,你就算现在得势又如何,保不准哪一天陛下就会弃了你!”
“钦差身份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我童家在京中有大把人脉,何曾听闻陛下曾派钦差下江南,某些人怕不是狸猫换太子,仗着一张狐媚脸行李代桃僵之事……”
感受着周围神策军越来越不善冰冷的眼神,童初尧连忙厉声喝止,却也没有责备自家妹妹的意思:“住口!”
“先委屈笙笙片刻,待之后……”
话里的未尽之意在场之人都懂,童初尧显然是不觉得自己会因为一个小小的钦差就此“落网”,此时面上虽然还是笑着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透出几分阴冷之色。
对此,沈惟舟反应不大,秦随却微微抬眼,不冷不热地看向了童家两兄妹。
沈惟舟没什么反应是因为从不把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放在心上,而秦随……他是已经想好了某些人接下来的下场。
系统边看着弹幕边撇了撇嘴:不知死活的东西。
真以为秦随是个好相与的呢。
敢当着秦狗的面讲舟舟大美人的坏话,他们完蛋啦!
……
也没用多少功夫,在场的“买家”都被迅速收监,等候进一步的审查和发落。
至于那些被装在红木箱子里的拍卖品,名贵器物全都充公,由神策军运回京城,被拐卖的人则是由神策军送往周围的县城,暂时安置下来,再去慢慢找回家的路。
按理说这一系列流程都是需要先上报递折子层层审查之后再做定夺的,这也是于瑞仁和一众“买家”毫无防备,就被当场逮了个措手不及的重要原因。
但谁让沈惟舟有先斩后奏之权呢?
是夜,摇曳的烛火照亮了知州府的一处小小角落,装潢华丽舒适的房屋内,沈惟舟垂着眼,骨节如玉的修长手指握着朱笔,在卷宗上勾勒批画。
旁边的帝王一身玄衣,用手撑着下巴,懒洋洋地看着缱绻灯火下的美人,越看越觉得喜欢。
于是沈惟舟批着批着卷宗,就感到耳垂上有滚烫粗粝的触感撞了上来。
?
美人下意识一躲,然后被秦随揽回了怀里。
“别动。”秦随声音闷闷的,听上去莫名让沈惟舟想到了耸拉着耳朵的大狗狗,“困了。”
沈惟舟抿了抿唇,不解。
“卧房就在隔壁,东西我已经让人都换成了新的,陛下。”沈惟舟对秦随耐心一向很好,“困了就去睡。”
秦随闻言难得有些沉默。
[我的崽啊哈哈哈哈这是什么直男发言!]
[小狗撒娇:我困啦!大美人沉迷工作:那你睡呗。]
[秦狗不行,他怎么老是让舟舟给他打工,舟舟的手是用来写字的吗!]
[是用来杀人的!]
[不不不楼上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舟舟的手是用来rua狗头的。]
沈惟舟对弹幕上的言论一无所知,他看了看秦随,见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要再说的意思,就不管他了。
他自顾自地调整了一下窝在秦随怀里的姿势,就着这个最舒服的角度继续拾笔。
其实一开始沈惟舟也不习惯秦随这种动辄就抱抱的行径,但相处久了沈惟舟发现秦随这个人单纯就是喜欢抱着他,倒也很少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也就任由他去了。
毕竟就像系统说的那样,拿皇帝当靠枕,听起来还是挺酷的。
秦随没有接去睡觉这个话茬,沈惟舟也没再提起。两个人就这么安静地待在房间里,偌大的屋内只剩下卷宗翻动的声音和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蜡烛燃烧得越来越短,灯影渐渐偏移,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的影子交叠在一起,重合,然后化为一团朦胧模糊的阴影。
半响,沈惟舟住了笔。
“于礼不合?僭越法度?应当上报?”
青年偏头,乌黑的眸子里带着嘲弄,唇角温软地上扬。
“陛下觉得呢?”
秦随看都没看摆在他手边的卷宗折子一眼。
“扔了。”帝王言简意赅,“去睡觉。”
沈惟舟摇摇头:“还没看……唔。”
他们在此地已经驻足数日,处理于瑞仁需要时间,收缴抄家需要时间,去和神策军汇合然后返京,肃清江南官场也需要时间。
可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望京城内的权贵官员各自心怀鬼胎,边境两国以及蒙北部落还对着秦国这块巨大的肥肉虎视眈眈,所有人都想得到最大的利益,所有人都想秦随死……除了沈惟舟。
他深知,秦随一死,那乱起来的绝对不止秦王宫那处方寸之地,也不是一整个望京,而是整个秦国,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