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细

    泪悄然洇出沉照溪紧闭的眼帘,两人缄默地相拥着,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才传来徐徐的叩门声,还有萧瑎似克制了的嘟囔。
    “郡主殿下,到宴时了。”
    “哎呀师傅啊,您直接进去又有什么事,反正都是女子看到些什么又怎么样?父皇催得急,去迟了又要被他责备!”
    自以为压低声音的萧瑎丝毫没有意识到,他说的话传到萧瑾蘅的耳中字字清楚。
    清荷正欲启唇说些什么,却只觉着寒光一闪,下意识身形微动。
    一道微亮破空而出,直接扎穿门阙。
    萧瑎反应不急,那把匕首距他的喉咙不到半寸,一下也有些让他恼了;“嘿!萧瑾蘅你嘛呢?!要杀四哥啊!”
    “清荷!”
    “诺。”尽管现在萧瑾蘅看不见到,清荷还是向着殿门行了个礼,复又转身对萧瑎道:“小瑎,我们先走。”
    “淡了!淡了!”萧瑎抹着眼角,尽管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湿润;“感情淡了!四哥我终究是错付了!!!”
    萧瑾蘅翻着白眼,暗道萧瑎戏真多;万幸沉照溪是累着了,方才的响动并没有将她吵醒。
    “小照溪.......沉照溪.......卿卿.......”
    萧瑾蘅吻着沉照溪的手指,又将她的被角掖紧些。
    今晚的宫宴清荷是不能伴在身侧的,同理,被萧世檀带来的沉照溪自然也没资格出现在宴上。
    这样也好,多睡会总比跟在那伪君子身边好。
    萧瑾蘅美滋滋地在沉照溪面前换上套华丽的大袖衫,又对着铜镜欣赏了自己好一会。
    只是有点可惜,这衣裳是新让人裁的,沉照溪不能第一个看到。
    门轻轻关上的声音总会被空旷的大殿无线放大,空气凝滞了两三个弹指后沉照溪这才缓缓睁眼。
    萧瑾蘅总觉着她睡了,其实不然,方才的一切她都眯着眼瞧了个真切。
    自然...萧瑾蘅在她面前更衣也......
    “罪过罪过...”
    沉照溪低声念着起身,沉着萧瑾蘅和萧世檀都走了,她总算是有点闲心做些准备。
    近来她总觉得,萧世檀有些不对劲。
    还有苹儿,萧世檀把她放在自己身边,总让沉照溪心中有不安。
    身处局中的这些人,唯有萧瑎和苹儿看起来单纯些。萧瑎是萧瑾蘅信得过的,何况他的地位又高,探查底细还是有些麻烦;只能先查苹儿,若是她有什么不对劲的,便是万万不能留在自己身边的。
    只是......不对,不对。
    苹儿是萧世檀府上的管家领来见她的,现在回想起其中的细枝末节,萧世檀对苹儿略显陌生的态度不似是装出来的,他应当只是让个人侍奉在自己左右。
    沉照溪一直觉得苹儿是萧世檀就着她的好恶特意选出来的,现在看来,她这般熟悉自己的一切倒是愈发可疑。
    “沉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叫奴好找!”
    沉照溪方一回到自己帐中,苹儿便迎了上来,顺便还递上半干温热的帕子。
    “方才跟郡主吵了一架,回来得晚些。”
    “郡.....郡主?”这是沉照溪第一次主动在苹儿面前提起萧瑾蘅,万般惊讶之余,脸上还有许多莫名其妙;“您....跟郡主?吵架?”
    “嗯,以后瞧着她和她身边的人便躲远些。”沉照溪状似愠怒,指节一下下地叩击在案上;“你知道的,我们之前也算熟悉。现今,应当是彻底分道扬镳了。”
    苹儿的眉心一瞬间的微拧,下一个弹指便化为虚无;沉照溪敏锐地捕捉到这些细节,不过她也没打算藏着掖着。
    “怎么?”沉照溪噙着笑道:“怎么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
    “没没没!”苹儿惶然回神;“奴只是怕您惹了郡主,就连奴都知道,她的一些....传言。”
    沉照溪用帕子拭去少女头上细密的汗滴,起身朝着帐外走去;“好了好了,我不会有事的。有些想骑马了,苹儿可愿意跟我同去?”
    “沉姐姐,您会吗?”尽管嘴上这般事说着,苹儿还是小跑着替沉照溪掀开帘帐;“您别摔着。”
    “略知一二,苹儿呢,你会吗?”
    “我?”苹儿显然没有料到沉照溪会反问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心,总觉得今天的沉照溪有些反常;“不知......”
    “那便试试!”
    沉照溪留下这句话便夹了下马肚。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紧攥着缰绳的手渗出不少汗来。就算她能笨拙地骑在马上,可催得如此之快心中也难免忐忑。
    余光所及,身后似是有人赶上来了。
    沉照溪没急着做出下一步动作,心道马上的人不能确定是不是苹儿。
    若是身后的那人总与自己有一段距离,那才该是苹儿。
    又跑了好几丈远,藏在夜色中的人总是同自己保持着一段距离;沉照溪当下有了判断,那应当就是苹儿了。
    心猛地一横,沉照溪松了缰绳。
    都不用想自己以什么姿态摔下,即在松手的那一刻沉照溪就被摔了下来。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身后的人下一个弹指就把沉照溪牢牢接住。
    身手好得让人心惊。
    “说说。”未等苹儿开口,沉照溪先说话了;“有什么要解释的。”
    紧抱着沉照溪的手骤然猛地收缩,即使在黑夜中也不难看出苹儿的脸色愈发苍白。
    见沉照溪没事,苹儿终是拜倒在沉照溪面前。
    “请沉姑娘恕罪。”
    语气冰冷得仿佛换了一个人,倒真是同清荷有些相像。
    “说吧,究竟是谁派你到我身边的?”
    “是三皇子殿下,他怕您受到伤害。”
    一套解释行云流水,若说不是提前准备好的,恐怕没人相信。
    这点倒是没清荷做得好。
    “你觉得我会信吗?”沉照溪捏起苹儿的下巴,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睛;“萧瑾蘅让你来的,对是不对?”
    此刻的沉照溪似乎能看穿她的灵魂,将她拆吃入腹;不得不说,在这一瞬间苹儿心中生出胆怯,她终究是承认自己还是见识太浅。
    “是......是.......是郡主让我保护您的......她怕您会有危险......”反正自己的底细都被沉照溪知晓,苹儿索性将自己心中的想法道个尽;“郡主.....郡主她很在乎您的......她不像表面那般......她只是.......只是不想让您受到伤害......现在局势微妙,郡主她真的自顾不暇......沉姑娘,您真的别怨她......”
    说着,苹儿竟小声啜泣起来。
    “苹儿啊,”沉照溪捧着她的脸,幽幽道:“你说我为什么这么大胆,敢松了缰绳,只为试你。”
    苹儿抬头,泪眼婆娑;“什....什么?”
    “萧瑾蘅的金丝软甲,在我身上啊。”沉照溪将苹儿扶起,又掸去她身上的尘土;“对不起啊,吓着你了。只不过今天的事,不要跟萧瑾蘅讲。对了,你还认识什么,类似跟你一样的?”
    “没......没了......”苹儿青涩的脸蛋经过方才一急,整个都红透了;“奴从小便是服侍在身边的,故而会点武功......”
    会点武功。
    沉照溪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只不过,心中一直堵着自己的巨石,似乎开始有了裂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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