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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始乱终弃了狐狸精 第5节

    嵇安安今天身体的确一早醒来就不大舒服,上午又上班上了那么久,现在更是难受到了顶峰。
    谛听话还没说完呢,她就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快昏迷之前,嵇安安想自己一定是气糊涂了,怎么好像又听到了那狐狸精的声音。
    ……
    嵇安安一直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全是狐狸厌恶至极的脸,一遍一遍说自己辱没宗门,污浊不堪,拔剑斩杀她的样子,也有师父斥责自己不守门规、走入歧途要逐她出师门的画面,层层叠叠,乱七八糟,人脸堆叠在了一起,伴着漫天血光和煞气,她困在里面,怎么逃也逃不出去。
    可她是剑修,剑修又怎么会逃呢?嵇安安站直身体直直地迎了上去,于是下一幕世界消失了,嵇安安浑身是血,坠入深渊,被煞气一点一点地吞噬殆尽。
    这个梦做的太真实,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她看见狐狸手上的东西时候还一度以为这是自己的噩梦的延续。
    沈晏欢的眼睛通红,跟要吃人一样,表情比嵇安安梦里的狐狸还要可怕。
    沈晏欢的手指崩得紧紧地,甚至因为握得太过于用力甚至在微微颤抖着,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道:“嵇安安,这是什么?”
    这是一把断剑。
    那把剑通体雪白,剑柄上镌刻着‘日月安’三字,哪怕是折断了,仍能从它锋利的刃上看出一种冷然的剑气。它躺在沈妖言的手上,发出兴奋的嗡鸣声,像是在阐述自己能重见天日的喜悦。
    根本不需要自己回答,嵇安安闭上了眼睛。
    这把剑她太熟悉了——样子,厚度,重量,出剑时的破空声,她一闭眼就能回想起来。
    因为这是她的剑。
    沈晏欢和这把剑交锋了无数次,对这把剑的熟悉程度仅次于她。
    只不过……
    她不是已经挖地三尺,将它埋在了柳树底下吗?
    这也能闻出来,沈晏欢,你是属狗的吗?
    作者有话说:
    注1: 《西游记》五十八回:那谛听事地藏菩萨经案下伏的一个兽名。他若伏在地下,一霎时,将四大部洲山川社稷,洞天福地之间,所有蠃虫、麟虫、毛虫、羽虫、昆虫、天仙、地仙、神仙、人仙、鬼仙之类,皆可照鉴善恶,察听贤愚。
    第5章
    在沈晏欢眼里的嵇安安应当是聒噪的,烦人的,顽强的,他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活的,能在他眼前蹦跶的嵇安安。
    这才是嵇安安。
    可眼前这个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是谁?
    沈晏欢一度以为自己还困在心魔里,差点一刀斩了眼前安睡的人。
    街道里的医生脾气一直很好,看着他这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安慰道:“人类都是会生病的。”
    不对。
    嵇安安怎么可能会生病?
    嵇安安是谁,惊才绝艳,剑道独绝,是他真正赏识,真正愿意放在眼里的对手。十五岁那年,恰逢十年一度桃花宴,她折桃枝为剑,斩得魁首,从踏入修行到习得长生,只用了三百年。
    “她体虚,昨日又受了些寒气,加上近日一直操劳过度,应当静养。”这医生本体是一只白泽,也是上古瑞兽之一,暂住在兴陵,技艺精湛,在街道里开了一个小医馆,专门治疗妖怪。
    不过因为年纪大了总有些弊病,比如他说话时老爱带点古句,和白话参杂在一起,比如他爱盘八卦,再比如他老爱在诊治的过程中看点老版电视剧。
    不过这些坏毛病在他精湛的医术下都可以忽略不计。
    嵇安安是修者,已经堪破了长生之法,不能去正规医院,去了也估计是得被绑去研究院解剖的水平,让白泽来帮忙看病是最好的。
    “你也应当知道,她煞气入体,照理来说,早该死了,也不知是得了什么机缘才能苟活下来,不过即使是这样,受到的影响也是极大的,她现在的身体也和普通人无异了若是严格来说,还要跟弱些。”
    白泽温和地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电视机的画面,也亏得公司安排房子的时候也顺便给安置了家具,不然按照嵇安安的个性,白泽在她家根本看不到电视这东西。
    他看着半天,才回过头再去看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嵇安安,语气有些惋惜:“我开了些驱寒的药,帮她养养身子,不过治标不治本,若是煞气一日不除,她的身体便会被这些煞气拖累一日,到最后煞气入骨入魄,怕是难再入轮回了。”
    沈宴欢盯着眼前气若游丝的身体,眼神狠戾,一度让温和的白泽以为他要趁机用剑砸死病人,不过面前的狐狸精实在太安静了,白泽实在琢磨不透他出手的时机,只得宽慰道:“就当是为了自己肚里的孩子不能没有母亲。”
    看到沈宴欢浑眨眨眼睛看上去似乎听进去了,医者仁心的白泽倍感欣慰。
    其实沈宴欢根本没在听他说什么,实际上,除了有关于嵇安安的消息,剩下的对他来说就和电视背景音一样,只是杂音罢了。他盯着嵇安安,实在想不明白不过是过了几年,她怎么会把自己锉磨成这样。
    嵇安安的身体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很多。
    不能久站,不能久坐,稍微受点寒气就会生病。身子骨甚至比普通人还差些。
    他想不明白,所以表情就越发肃穆。
    嵇安安其实早就醒了,不过她有点不敢睁眼。
    沈宴欢的眼神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以至于嵇安安的想法出奇的和白泽保持了一致。
    这小狐崽子莫不是想趁机砸死自己。
    屋子里有火炉,白泽就干脆拿了嵇安安的瓦罐架在炉子上煎药。
    电视机里放着两个戏子在唱戏,锣鼓喧天伴随着戏子一声声凄厉的哭叫,嵇安安觉得自己仿佛已经置身于自己的火葬场上,就差看着自己被火化了。
    白泽握了把艾草在嵇安安身上熏着,火光掩映住她的身躯,药味和艾草味混合在一起,满屋子都是炝人的味道。
    很好,离火葬场更近了。
    嵇安安忍耐着,严重怀疑是白泽在借着给自己看病报自己平日欺压街坊的仇。
    听到隐约传来白泽闷闷的笑声,她确信了,这白泽就是在报仇。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嵇安安正打算把被子掀开给那白泽的一顿教训的时候,却听得一直沉默盯着自己的沈宴欢忽然开口。
    沈宴欢语气充斥这嵇安安想不明白的喜意,似乎在期盼什么,语气也比平常快速很多,“煞气会影响她的记忆吗?”生怕白泽听不明白,他还补充了一句,“会不会让她忘记以前发生过的事?”
    白泽收拾起了自己的药箱,听到沈晏欢的话,愣了愣:“应该不至于影响记忆,不过若是她想忘记,也是有可能忘的。”
    他微笑着提着药箱子离开,一到门口就换了一幅神色。
    嵇安安一醒来他就察觉了,不过嵇大姑奶奶居然被逼到不敢睁眼,倒也是件奇事,而且看刚才那狐狸精黯然神伤的表情,他们绝对有一腿。
    这八卦怎么能不说?
    白泽拎着药箱,一溜烟跑出去传情报了。
    房间里只剩下沈晏欢和嵇安安两个人。
    嵇安安刚才在他问话的时候泄露了气息,沈宴欢已经知道这女人刚才在装睡了。
    什么时候醒的?看了自己多久的笑话?
    沈晏欢居高临下地盯着嵇安安,实在不清楚刚才自己为什么要为这种女人难过。
    可能是因为嵇安安快要死了,他惜才。
    他捏着那把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洗净的断剑,站在嵇安安的床头等她醒来,然后阴森森的开口道:
    “嵇安安,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
    嵇安安往后缩了缩脖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对沈晏欢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心虚。
    明明断的是她的剑,身为她的宿敌,他应当高兴。
    于是她抬起眼笑了笑:“如你所见,我弄断了一把剑。”
    底裤都被宿敌扒出来了,她不想看到狐狸奚落她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在哪找到的?埋回去吧。”
    沈晏欢低吸了一口气,手里的剑差点插在嵇安安脸上。
    就不该跟嵇安安说话。
    沈晏欢不断提醒自己面前的是病人、病人,这才抑制住了把嵇安安拖出去暴打的冲动。
    屋子里的炉火开的很旺,嵇安安还裹着厚厚的棉被,看上去很是楚楚可怜,白泽开的药煎好了就在放在桌上,他临走前交代过必须要趁热喝完,最好能自己亲手或者嘴对嘴喂她。
    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讲究,但是看在她是病人的份上。
    沈晏欢叹了一口气,勉强作出一副和蔼的样子,将桌上的药碗端了起来,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吹温了送到嵇安安面前:“先喝药吧。”
    嵇安安睁大眼睛,甚至顾不上虚弱,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一下子往后躲老远,还不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沈晏欢的手悬在空中:?
    实在是不能怪嵇安安她多心,沈晏欢现在这幅模样,还有他们两个人的仇敌关系作为背景,实在是不得不让嵇安安多想。
    电视机还开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一部老电视剧,讲的是潘金莲和西门庆的故事,潘金莲捧着一碗药,款款走到还在病榻上的武大郎面前,巧笑嫣然:“大郎,喝药了。”
    沈晏欢砰地一声关掉了电视,转头看向嵇安安。
    嵇安安无辜地望着他。
    “你过来,白泽煎的药,我喂你喝掉。”沈晏欢捏着额角,试图劝说嵇安安滚回来。
    嵇安安蹲在在角落疯狂摇头。
    沈晏欢看着她光着的脚,还有单薄的衣料,默默卷起被子,二话不说,直接兜头罩了过去。
    剑修哪怕不用剑使的也是剑招,比如沈晏欢这回使的就是宗门的招式,开山见月。
    被子还未落下,嵇安安直接一个扭身,以一个刁钻的角度避开了沈晏欢的攻击范围。
    嵇安安和沈晏欢师出同门,也各自领悟了属于自己的剑道,但是宗门基础招式对他们来说就像是本能,早就镌刻在了灵魂里。
    或许在外人看起来有些诡异,但是他们的确打得不可开交。
    没有刀光剑影,甚至没用剑气,只有柔软的枕头被套,却硬生生给沈晏欢一种回到过去二人天天争第一的错觉。
    那个时候小狐狸还只是一只刚刚踏入修行之途的刚化形的狐狸,他一整天,不是被嵇安安打哭就是自己打哭嵇安安,相互打来打去,最后成了宿敌。
    小时候的回忆走马观花一闪而过,沈晏欢眯了眯眼睛,他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想和嵇安安比试,而是在试探嵇安安的还记得多少。
    事实证明,嵇安安记的非常牢固,她的剑心澄明,一丝疑虑毁坏过的痕迹都没有。
    我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沈晏欢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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