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瑶姐，你今日真好看。恭喜你与宁兄修成正果。”凌冰清不大在意云瑶此刻眼中的陌然，浅笑着走近将手中的一个小巧的木质锦盒放到她面前。
    这是她送给云瑶的新婚礼物。
    云瑶将那盒子打开，里面躺着 的还是一只玉质清透的丹药瓶。
    “这里面是助孕丹，”凌冰清没有注意到云瑶脸上的异色，自顾自地解释，“这丹药原料极不易得，二三十年前只在天垣城丹药铺子里短短地流传过一段时间，后来货源却又消失了，如今是吃一粒少一粒。那家丹药铺子正好是霓凰派家师所管辖的产业，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弄到这小小一颗。”
    “好兄弟！你这贺礼当真送到了我心坎上。”
    宁宸比云瑶看着还有高兴好几分，他当着云瑶的面激动地拍了拍凌冰清的肩膀，最后甚至不放心，亲自小心翼翼地将那宝贝丹药收入自己储物袋中。
    凌冰清嘴角勾起，语气没有露出丝毫破绽：“好说好说，当日你带我入灵泉疗伤的人情，兄弟我这就算是还了啊。”
    凌冰清自早年的心魔解除，如今的性子回暖更加趋近于一个有血有肉的正常人。不过云瑶此刻看着她顶着人高马大的躯体还有男性化的面容，与男主称兄道弟自然随和的场面，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割裂感。
    “宁宸，你先出去，我有些话想私下里问问冰清。”
    宁宸脸上的笑意收了收，看看容貌俊朗不输自己的凌冰清，又看看一身火红嫁衣的云瑶，故作不经意道：“你要问什么啊，我与他生死之交，有什么事……”
    “你走是不走？”
    “走，哪里敢不走，不过今日可是我们新婚，你还是莫要和个不大相干的男人说太多话，总不能耽误了吉时。”
    前一秒还是生死之交，后一刻就成了“不相干的男人”，凌冰清摸了摸鼻尖，好笑地看着宁宸警告瞪了自己才离开。
    “云瑶姐，宁宸当真很喜欢你呢，醋劲儿大得我来了这么一小会儿就闻到了。”
    云瑶不大自在地也跟着凌冰清笑了下：“他有时候确实缠人得很，让你见笑了。”
    “哪里，宁兄是是性情中人，我倒不觉得他可笑。”凌冰清道，“云瑶姐，你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我上次见你时，你还不是如今这般。”云瑶打量了她全身上下，那股陌生的感觉愈发明显。
    “哦，你说这个啊。我六年前曾经去到南洲鲛人海湾，他们那一族水底有处圣地，名唤轮回母树的，我在树下得了些机缘，如今年貌看着应当又长了些。”
    “传闻中那轮回母树可阴阳颠倒回龙转凤，你如今还是女儿身么？”
    凌冰清一贯掩藏极好的情绪此刻终于崩塌，她眼中惊疑不定：“你，你怎么知道我原来……”
    那些同时期修为比凌冰清高出一大截的宗门前辈能看出她从前是女扮男装也就罢了，可云瑶的修为与她自己一向所隔并不远，甚至在十几年前比她还要低上许多。
    凌冰清从未想过自己瞒过了周遭同伴好友之后，居然叫云瑶看出了破绽。
    “我身边跟有一只年岁悠久的九阶神兽，它的眼力比我好上许多。”云瑶将不死鸟拿出来做这现成的借口，然后担忧地问她。“冰清，你如今身体是什么情况能告诉我么，我有些担心你。”
    原书里凌冰清确实又到那轮回母树走一遭，但书中因为男主的牵绊，她并没有彻底蜕化成男儿身，就连修为增长也打了一个很大的折扣。
    “云瑶姐，你不必担心我的。如你猜想的那般，我确实在那轮回母树之下彻底换了性别，但我原本就扮男装了许多年，如今只不过是进一步变化得更彻底了些，我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父亲师尊他们也是支持我的。”
    云瑶问：“值么？”
    书中的凌冰清没有完全地颠倒阴阳吸收母树机缘，导致修为并未提升到极致，她知道如今这个结果应当和自己的出现有很大关系。
    凌冰清豁然一笑：“值。云瑶姐，也许是宁兄一直都将你保护得太好了，你不理解我们这种亲人被强敌杀害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的痛苦。我要变得更强，必须更强。为了当日保护我死去的兄长和母亲，为了玉絮城与父亲，还为了宗门与天下苍生，我需要有更强的力量去守护他们。而与此相比，皮肉外相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不管是男是女都不会影响我日后修炼就行。”
    “可万一你有了喜欢的人……”
    “比起爱人，我还是更喜欢能握在手中的力量。虽然很高兴看到你与宁兄相爱成亲，但我却并不羡慕。我有我自己的道，我很清楚这一点。”
    云瑶知道自己眼前的凌冰清已经完全就是一个事业脑了，其实这也挺好。
    这个世界实力为尊，并非她的前世女人不成亲生子就要沦为社会异类，修仙界修童子功无情道的还有不少呢。
    云瑶舒了口气：“我原先担心的是你受迫无可奈何才转变成了男儿身，但如果这是你自己慎重考虑后的选择，那我完全支持。”
    凌冰清心里也高兴，当年云瑶大方赠珠给他的恩情他一直都没有忘记，可现在他却觉得两人关系更近一步成为了能够互相理解的朋友。
    “云瑶姐，你如今说的话与我父亲还有师尊说的很有几分相像，连我都觉得你对我格外关怀，难怪宁兄要吃味了。”
    说起宁宸，他……似乎一直都不知道凌冰清原本是女儿身的事。
    云瑶忽然想到这一点，在凌冰清告别时忽然问了他一句：“冰清，你方才，说你是什么时候彻底转变男儿身的？”
    “六年前。”
    六年前，那在一个半月前，与宁宸在灵泉共浴疗伤的凌冰清也自然就是个男子的躯体了。怪不得，怪不得方才凌冰清当着自己的面大大方方地提起这事，怪不得之前宁宸一直不觉得自己这事有错。
    云瑶心里最后也是最尖刻的一块大石此刻终于碎裂开，对于宁宸再三保证的，以后只会有她自己一个女子的承诺，她又多信了几分。
    一直到合籍大典正式开始时，曙阳依旧闭关不在，宗门内资历最为深厚的长老站在高台上念着冗长庄严的祝词，宁宸还不是滋味地悄悄捏了捏她藏在衣袖里的小手。
    “凌冰清到底与你说了什么，瞧你高兴的？”
    她这些天对自己那是一个真心的笑意都没有的，凭什么凌冰清一来她就变了，宁宸如何琢磨都觉得这里头有猫腻，且他们两人还瞒着没有告诉自己。
    “别闹，要到我们了。”云瑶低声呵斥站在自己身旁的宁宸。
    这时候那长老确实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正要拿出一个繁复精妙的小阵盘来放置到两人外一圈。
    宁宸此刻也正色了几分，马上就要到他和云瑶缔结灵契的环节了。此时主峰上聚集了各门派派来观礼的掌事长老，以及一些与宗门有来往的散修和各方势力。
    虽说这缔结灵契唯一的要求就是修士双方是真心相爱，从前宁宸是毫不担心这一点的，可现在云瑶还在生他的气……他有一丝丝不确定了。
    “瑶瑶，你就顺着我这一次，日后我一定再不惹你生气……”
    宁宸最后说完这句话，还没等到云瑶的回应，脚底的阵法就起了效用，两人额头相抵，深藏在灵台之中的神魂慢慢飘出一缕互相交结。
    ……
    在这极其玄妙的过程中，两人也不知具体时间过了多久，结契仪式终于完成，并且出乎意料地没有一丝阻碍，顺利得叫宁宸感觉自己在做梦。
    “瑶瑶，你果然还是喜欢我的……”
    感觉到自己与心爱之人有了更加深刻的契约联系，宁宸自然喜不自胜，而他这股真情实感的情绪在刚刚缔结完灵契之后，不自觉地就传递到了云瑶这边。
    就在云瑶正要回他一句时，忽然一派祥和安宁的玄清门主峰上忽然刮起了一道又一道玄风，在场的所有人衣袍都被吹得飞起，桌上的杯盏摔倒一片。原本在高空云彩掩映中欢腾起舞的灵鸾仙鹤等瑞兽，此刻也惊飞乱作一团尖锐长鸣。
    与此同时划分给玄清门内弟子席坐的那片区域传来一阵惊呼，一道与半空中异变遥相呼应似有关联的浓黑魔气从宫玥背后升起，这股气息外露得十分严重且无可抑制，宫玥眼睁睁地就感觉到冥冥之中似乎有着什么东西锁定了自己，危险正慢慢靠近……
    云瑶被宁宸下意识地挡在身后，不多时那主峰上空就出现了一点分不清颜色的光点，那点越变越大，最后露出为首气势汹汹的宫应渊，以及他身后那十多位气息同样不弱的魔将。
    “夺□□女欺师灭祖，这就是你们修士口中所谓的仙门正道？！”
    云瑶绝望地与前方降临的宫应渊对视了一眼，大反派此刻心情差到了极点，只开头说了那一句质问之后，就指使着身后魔将与飞身上前的各门长老打斗在一处。
    原本祥瑞喜庆的合籍庆典转眼间就成了仙魔两方搏命厮杀的炼狱场，原本只有她与宁宸两人身上着红的玄清门，此刻被魔族偷袭，云瑶眼中那恐怖的带着无尽不幸的红色开始蔓延。
    “你，可敢与本座一战？”
    宫应渊一直身形未动手持一杆通体漆黑闪着幽光的长木仓，阴郁视线牢牢地钉在云瑶身前的宁宸身上。
    毫无疑问，今日他来，是想要宁宸的命。
    作者有话说：
    想多写一点，就搞到了现在……
    第91章 争夺
    宿敌当前, 宁宸二话不说就提剑迎了上去。他们两人看向对方的视线中都含着浓浓的仇恨与杀气，一个气自己精心布置的婚礼被毁，另一个则恨原本属于自己的妻子被人拐走。
    视同水火的两人方一靠近就是木仓剑相交每一击都触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动, 他们两个一个将将渡劫成为元婴，一个炼就顶级大魔之身, 战力都达到了普通人一生都无法触及的层次，认真打起来快猛得周围一般人只得看见一抹抹残影。
    周围其余同样激烈搏斗的人，此刻都有意识地往这两人战场外远离了一段距离，唯恐被这战斗中恐怖的余威波及。
    穿着大红嫁衣周身有些累赘的云瑶此刻离这两人的打斗战场很有些近，又一阵势不可挡的余波袭来, 她头上贵重的发冠就这样被吹散，她环顾了四周一圈之后，索性将最外层的那件缀满珠玉的繁重大衣与头冠收进储物袋中，然后飞身到出现了状况的宫玥身边。
    “玥儿你怎么了？！”
    云瑶焦急地试图靠近宫玥，她如今周身魔气翻涌, 其浓郁程度竟然不比这群忽然出现的魔族之人身上少。
    原本一身浅紫明媚活泼的少女, 如今发髻尽散双眼赤红，额头前竟然渐渐生出一大一小两队黑角来──若是叫那些在神魔道与魔族近身战斗过经验丰富的修士一看就能知道, 这是魔族上等三族之一的血魔特有的体征。
    周围的玄清门弟子看着宫玥逐渐显现出的魔族特征, 一个个都祭出了武器惊疑不定, 但好在宫玥平日里并不是容易结仇的个性，在她周围的那一圈弟子都是与她熟识的，有一大部分都还没忍得心下手。
    “娘亲, 我, 我好疼, 背后的魔印有问题！”
    好在宫玥此时并未完全失去理智, 云瑶甩出雪蛟锻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带到自己身边。原本她是不打算坐以待毙等着宫应渊来找自己。但宫玥现在这个样子, 她又实在不能将她丢在时刻又可能反手攻击的玄清门弟子面前。
    “玥儿，守住心神，保证清醒！”
    云瑶抬手往宫玥体内不断地输入最为精纯的灵力，但当她的灵识伴随着刚一入到宫玥体内，就发现她此时身体里的魔气居然已经多到要压制住灵气的程度，这下下去宫玥只怕就要彻底遁入魔道。
    云瑶转而试图去封印她背部早年种下的魔印，最后宫玥一时受不住竟然直接晕了过去。云瑶当即用雪蛟锻将她固定在自己身边。
    按照她对原书的了解，血魔一族生命力顽强血脉强悍，这魔印是她亲生父亲给她种下的，总不至于要害死了她，宫玥一时半会儿应当出不了大事。
    云瑶只需要保护她在这虚弱危难的关头，不会被一些冲动的玄清门弟子攻击受伤。
    而过了这短短的一小段时间，等到云瑶再度看上上空两方的战斗时，她又不自觉开始屏住呼吸。这次本尊降临实力大增的宫应渊实在是太强了，哪怕是一路擅长越级挑战的宁宸，此时面对着认真不留余力的大反派，随着时间推移逐渐显现出了不可逆转的颓势。
    云瑶眼睁睁地看着宫应渊手握长木仓在回木仓之时出其不意地继续往右一挑，宁宸还未从方才兵器相碰的力道回复过来，被宫应渊抓住这一个小小的破绽，直接将他肩膀刺穿。
    宫应渊手里的长仓也大有来历，上边有附魔之效，修士碰上之后伤口会被这股经久不散的魔气沾染，不仅伤口会持续流血刺痛难以愈合。若是体质更弱些的修士，直接会被这股魔气侵蚀灵脉最后爆体而亡。
    云瑶看到宁宸身上多出一个血窟窿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抓握住，抽疼不能自控地浑身颤抖。
    战况惨烈的不止有男主反派那一处，这往日祥和安宁的中洲最大仙门主峰，此刻放眼望去有十几处都有魔将与修士来往打斗。
    凌冰清温浅等人都忙着与自家师长一起，与那实力同样不可小觑的魔将对战。
    一些没来得及准备好的，亦或是不擅长战斗的修士此刻身上的伤势也同样严重，宫应渊挑选的这十几位魔将个个都能比肩修仙界里的元婴修士，且战力更加彪悍勇猛。
    正道这边也就是靠着人数众多的优势一直在进行着车轮战，暂时才没有出现更无法挽回的伤亡。
    但宫应渊这次突然袭击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就如宁宸之前无意提起，此刻玄清门以及中洲各大仙门的大部分主力都已经赶往了前线，在神魔道严阵以待魔族忽然变强许多倍的攻势。
    也许这也是宫应渊计划中的一部分，他前期指使着魔族在神魔道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居然还敢搞出这深入敌营的冒险动静。
    当然这样生生从万里之遥的魔域划破虚空穿破玄清门的护宗大阵，还一连带着数量不少的部下前来，宫应渊那边所付出的代价必然不少。
    宫应渊早有决断，在第二次重重一脚将宁宸踢入山体，造成轰隆隆一大片岩石爆炸坠落后，他并未继续追上前离开太远去治他于死地，而是抓紧时间，先将正好待在一处的云瑶和宫玥都用魔力隔空送到自己身边。
    这两个人人才是他今天冒险前来到最主要目的，至于宁宸，如若他没有猜错，在自己将云瑶母子掌控到手中之后，他必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将她们两人带走，只要他再敢过来，宫应渊会在离开中洲前送他最后一程。
    云瑶看着那处被宁宸肉身砸开布满飞尘的山体，眼泪不知何时已经布满她原本新婚抹了胭脂的脸颊。
    宫应渊这时候眼神冷冷地扫过云瑶这幅美人落泪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似笑非笑地低呵了声，抬起另外那只并未握木仓的手，就着她脸上还带着些许温度的泪水，十分用力地擦拭那碍眼到了极点的脂粉红妆。
    宫应渊此时一丝情意都无，对待眼前被魔气束缚的云瑶，就如同在擦拭一件暂时被人弄脏了的私人物品般，没几下云瑶脸上的脂粉是尽数没了，但却又留下了一道道被男人手指狠力摩擦生出的另外一股红。
    “疼……”云瑶流出一股生理性泪水，一只眼睛由于宫应渊在脸上做乱都已经睁不大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