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好奇地将u盘连上投影。
字幕显示:这是avg飞行员耐尔收藏的战友的遗物,一个中国飞行员镜头下的爱人。那时, 空军的时间有限, 他宁愿浪费昂贵的胶卷拍下爱人的影像, 也不愿陪爱人看《乱世佳人》。
接着, 投影里出现了一张极其熟悉的脸。
黑白的光影间,少女穿着旗袍, 眸眼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浅,一笑起来, 她的眼就弯成了月牙。
表妹惊呼,让窝在沙发上加闻快看。
加闻看着手机里发来的讯息, 想直接删掉, 却又重新点进去,琢磨着如何回复。
*
大洋彼岸, 重庆城的浓雾里飘散着油辣子的气息, 四处挂着红灯笼, 喜气洋洋。
“小糍粑,又香又糯的小糍粑——”
摊贩推着车吆喝着,陆诏年买了一小碗,眨眼间就只剩最后一个了。她递到男人嘴边,男人说:“你吃吧。”
“最后一个要给小哥哥。”
陆闻恺笑着吃了糯米团。
“刚刚的电话是学校打来的?有急事吗?”陆诏年眸眼亮晶晶的,鼻尖冻得通红,陆闻恺为她拢了拢羊绒围巾。
“没什么重要的事。”
“喔,那我们再逛会儿吧,爸爸他们可能还在麻将馆打牌呢。”
“好啊。”
不知不觉间,这已是陆闻恺在重庆过的第二个春节了。去年他忙于教务完全抽不出时间,当时陆诏年也忙着申请学校,就一起在视频里过了个年。
那年,在美国度过圣诞节后,陆闻恺在春节时上陆诏年家拜访。
陆妈妈不反对他们恋爱,但也没有很支持,而陆爸爸的态度更为强硬。为了考验他们的感情,陆爸爸要求陆诏年念完本科再去美国发展。
如今,陆诏年在麻省理工读研,还是机械工程。他们都觉得这个选择不错,而且适合她。
除夕的下午,街上还很热闹。陆诏年和陆闻恺走过江岸重建的老街,消失的上下城边界,爬上枇杷山,来到解放碑。
在广场附近的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陆诏年发现下水道井盖上刻画着简略地图。
“你站过来。”陆诏年指挥陆闻恺。
“冷吗?”陆闻恺靠近,握起她的手揣到大衣兜里。
“不冷呀。”
两个人踩在井盖旁,她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
陆诏年编辑文字不给陆闻恺看,过了斑马线,陆闻恺拿出手机悄悄看了眼。她写的是:当春乃发生。
孟柔火速赶到,调侃:润物细无声。
陆诏年笑眯眯地说:“孟柔今年都没回来,不知道加闻肯不肯赏光陪她过一个春节。”
“加闻今天在家里,应该是空的吧。”陆闻恺想了想,又“嗯”了一声。
陆诏年赶紧把手从他衣兜里抽出来,给孟柔发送情报。
*
日头垂落,江水滔滔,钓鱼的老人们上了岸,陆诏年和陆闻恺提着瓜果糕饼回了家。
“哎呀,家里吃的这么多,还买这些做什么。”陆妈妈念叨着,把两人迎进屋。
陆爸爸穿着臃肿的加绒睡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
陆诏年进去瞧,看到刚出锅的糖醋排骨,偷吃了一块。爸爸笑着问:“出去了,学会几个菜没有啊?”
陆诏年笑嘻嘻地说:“川渝男人传统不能丢,都是他做。”
陆爸爸满意地点头。
不多时,舅舅一家来了,人们摆碗筷围坐。
陆爸爸上了最后一道菜,舅舅招呼陆闻恺:“学着做哦,以后就是你们招待我们了。”
舅妈推了舅舅一下:“说啥呢。”
舅舅挠头憨笑:“早晚一家人么。”
“你神得很……”舅妈转头打量陆闻恺,问:“你喜欢我们小年什么呀?”
舅舅说小年哪哪儿都好,舅妈一个眼刀过去,让他噤了声。
“你喜欢我什么?”陆诏年得意地瞧着陆闻恺。
陆妈妈夹了只虾过来,陆闻恺剥了虾,放到陆诏年碗里:“喜欢你吃饭的样子。”
“你骂我……”陆诏年努嘴。
陆妈妈笑:“吃饭香,有福气。”
陆爸爸站在旁边看了会儿,走过来:“听说你做饭,你做的她喜欢吃吗?”
“那肯定,只做她喜欢吃的。”陆闻恺说。
陆诏年哼声:“现在喜欢的以后不喜欢了呢?”
“我改。”
一桌人都笑起来。
推杯换盏间,窗外传来遥远的烟火声。
春节联欢晚会最后一个小品开始,陆诏年和妈妈一起收拾了碗筷,把汤圆端到牌桌旁。
香烟雾气缭绕,满地瓜子壳,陆诏年来不及数落舅舅,只见陆闻恺单手搭在麻将牌上,又快又准地吃了舅舅的万字。
陆闻恺亮牌,一口地道方言:“清一色杠上花。”
“这下遭了。”舅舅懊悔不已,?????问舅妈数钞票。
陆爸爸乐呵呵地说:“不愧是高材生哈,一教就会!”
“名师出高徒,叔叔教得好。”陆闻恺说。
“还叫什么叔叔哦。”
在座的人俱是一愣,而后笑起来。
“多吃点汤圆。”陆爸爸端起汤圆,揭过话题。
陆闻恺悄悄牵起了唇角:“好。”
陆诏年轻轻戳陆闻恺肩膀,他抬头看她,见她盯着桌盒里红红绿绿的一叠钞票塞给她,笑着塞给她:“妹妹拿去买糖吃。”
“谁你妹妹。”陆诏年咕哝着,将钞票笑纳。
电视里传来倒数,整栋楼都响起呼喊。屋子里人互道新春快乐,吃到怪味馅儿汤圆的人向陆妈妈讨要红包。
陆诏年催促陆闻恺快些吃,两个人狼吞虎咽,把陆妈妈笑得前仰后合。
夜深,牌局散了,屋子里渐渐安静下来。爸爸妈妈坐到电视机前看节目,听到水烧开的声音,陆诏年去倒水,陆闻恺帮她把洗脚盆端过来。
陆妈妈见了赶忙去接:“你们去休息。”
陆爸爸也说:“早点休息,明早上早点起来,去舅舅那拜年。”
“知道了。”陆诏年应了声,推着陆闻恺进房间拿换洗的衣裳。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一盏床头灯亮着。单人床旁边的书桌上有一个地球仪,陆闻恺把浴巾搭在椅背上,弯下腰来看。
轻轻拨动,地球仪转了个圈,太平洋上插了根线,立着一个小小的飞机。
陆诏年推门进来,裹着热气上了床。
陆闻恺侧身,指着地球仪。
“小学二年级在新华书店买的,觉得有个小飞机比别的地球仪特别。”暗光让房间静谧而温馨,陆诏年朝陆闻恺伸出手,“特别就要贵五块,我耍赖皮,妈妈不得已给我买了。”
陆闻恺搭着陆诏年的手,躺到床上。
陆诏年惊觉睡了这么多年的床好小,陆闻恺把她抱在怀里,“今晚就这么睡了。”
“想抱我就直说。”
“我想抱你吗?”陆闻恺把陆诏年别过来,视线交织,“我不仅想抱你,还要亲你。”
陆闻恺作势亲吻,趁机挠痒痒。陆诏年躲来躲去,钢丝床发出吱嘎声。
陆闻恺一把按住她的腰,“你小点声。”
“明明是你——”
陆闻恺将食指抵在陆诏年唇上。
仿佛空气变得柔软,陆诏年抿了抿他的手指,呼吸之间,吻落下来。
缠绵片刻,他们喘着气分开来。陆诏年转身看着墙壁:“我睡了。”
“真的?”
“嗯。”
陆闻恺躺下来,叹气:“以后换张好点的床。”
“……”
半晌,身后人呼吸匀净,再没动静。陆诏年以为他睡着了,也准备调整姿势睡去,忽然,他拢住了她手指。
他把一枚戒指戴在了她手上。
“做我的妻子,好吗。”
陆诏年攥着手,转身埋进陆闻恺胸膛。
“小哥哥。”
“嗯?”
“你还记不记得,陆惜年这个名字。”
陆闻恺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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