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湖尘因为发现手榴弹,所以避开了爆炸馀波,身上除了一些被爆裂物擦伤,道是没甚么大碍,但围在他身边的亲兵便死了三个,而稍远处的章汉毅腿部受伤,大腿处流出的鲜血,已经浸湿了章汉毅的裤管。这时,张孝义的人马又从屋外攻入,顿时屋内人仰马翻…。杨湖尘躲在一面墙壁后面,也奋力地把章汉毅拉到脚边,问道:「汉毅,你的伤…还好吗?」章汉毅虽然脸色苍白,但还能挤出一丝微笑,道:「又被这廝骗了…,不过,也代表委员长没事,我就放心了!」杨湖尘向章汉毅点点头,随即对身边的士兵吼道:「都他妈的给我稳住,慌甚么?又不是没见识过大场面…。所有人,就近找掩蔽物,然后给我反击…。」双方继续驳火直到凌晨六点半,张孝义的人马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下十来人,弹药几乎用尽,浑身是伤的张孝义躺在一棵大石后,此时的他,还在计算着,该怎么做?
此时,一名维安部队的士兵,指着远方的浓密烟雾,说道:「队长,你看,那是烟雾弹…,莫非是姚龙俊军团长来了…。」张孝义全身无力,瘫坐在地上,苦笑道:「如果是姚龙俊来了,没必要用烟雾弹通知我们。这如果不是对方欺敌,恐怕就是抓住委员长被抓的信号了…!」那士兵惊讶道:「委员长被抓!?那我们可怎么办?」张孝义说道:「如果委员长被抓,我们的抵抗就失去意义…,但是,也休想用欺敌战术骗我上当。叫弟兄们注意,如果没有看到委员长的身影,绝不投降…!」
新政大楼起居室,江仁平被软禁的地方,章汉毅佈防在此的东北军,可说是密密麻麻,李子因真正见识到,什么叫连一隻苍蝇都无法飞进去的景象。李子因与杨湖尘正在会客厅喝茶聊天,而章汉毅则在隔壁房间-起居室,与江仁平密谈着。李子因说道:「昨天我在五间厅后山的小径上,发现了钱正文的传令官周卫山,钱正文对此怎么解释?」杨湖尘不屑的笑道:「能怎么说?一概否认!他矢口否认有打电报给姚龙俊,也拒绝承认指使周卫山去向委员长通风报信!」李子因笑着喝了口茶,问道:「那周卫山呢?他怎么说?」杨湖尘笑道:「文弱书生不经打,通通招了。指认所有一切都是钱正文指使的!」
此时,章汉毅坐着轮椅,被人从起居室推出来,来到隔壁的会客厅,只见杨湖尘与李子因已经在此等候。章汉毅摇头说道:「委员长除了对我破口大骂,其他什么都不想谈,更别说要他答应联共抗日了。」杨湖尘说道:「以委员长的个性,确实是比较刚毅,让他安静个一两天吧,等他心情平復了,再去找他谈。反正这么多年我们都在等了,没差这几天!」章汉毅点头,说道:「委员长昨夜到今天凌晨都待在山上野外,好像有受点风寒,要不,子因你进去看看委员长?」
准备了一些药物与器械,李子因走进了起居室,江仁平以为是章汉毅又进来,正准备开口大骂,却见是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江仁平问道:「你是谁?」李子因有礼貌的向江仁平致意,道:「我是医师,副司令让我来看看您,担心您一夜在野外,会受风寒。」提到章汉毅,江仁平又一把火被点燃,骂道:「不需要,你去告诉章汉毅,我身体壮的像头牛,不需要他来假好心…。」李子因都还没开始诊疗,就被赶了出来。
1936年12月13日早上十点半,章汉毅发表演说,内容提到他邀请委员长到他办公室一叙,讨论如何联共抗日,他也呼吁全国同胞,放弃内斗,一致对外。这件事经过当时各种媒体的传播,不但是中国境内,就连一些国外媒体也大幅报导。至于舆论走向,当然有人讚扬章汉毅为国为民,高风亮节。但有更多人批评章汉毅,说他过于天真、幼稚等等。一时间,章汉毅与杨湖尘已经被推到风尖浪口处,无论是赞成还是反对,总会讨论、点评他们的所作所为。不过,舆论压力如何巨大,轮不到李子因来扛。
这一天,李子因照常准备进到起居会,为江仁平评估一下身体状况,刚好遇到杨湖尘阴沉着脸走了过来,李子因迎头遇上,问道:「怎么了?杨大哥,脸色这么难看?」杨湖尘臭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来看看委员长,身体是否安好。」李子因不疑有他,两人便一起进到起居室中。江仁平因为採取绝食攻势,已经三天没有吃进一粒米,因此身体虚弱地躺在床上,侧头看见是李子因等两人,不发一语。李子因走到江仁平身前,低头问道:「委员长,今天身体状况如何?」李子因已经习惯江仁平不说话,便开始给江仁平施打营养液,而江仁平也不抗拒,只是静静的看着天花板。等李子因忙完,一旁的杨湖尘冷笑道:「外面的舆论都已经炸锅了,你倒好,像个没事人一样躺在这里休息,好不愜意?」杨湖尘将夹在腋下的报纸往江仁平的脸上砸去,虽然被报纸砸到并不会如何,但毕竟江仁平可是委员长,中国军政的实际掌权者,岂容这种污辱,愤而起身,怒视杨湖尘。
李子因也走到杨湖尘身边,拉着他的手说道:「杨大哥,你今天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杨湖尘指着掉在床上的报纸,说道:「又是社论,说我跟章汉毅若不即刻释放委员长,便是民族罪人。连我儿子上学都被同学耻笑,说我儿子是罪人之子…!」江仁平冷笑道:「你儿子的同学,比你还通晓道理。」闻此言杨湖尘怒火攻心,正要踏步向前,被李子因一把拉住…。杨湖尘说道:「就只有你爱国?就只有你一心为国奉献?你认为攘外要先安内,我认为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姑且不论谁对谁错,但哪个人不是希望国家发展能更强盛…,依我来说,你才是老顽固,国家民族的罪人…。」江仁平笑道:「如果你只是要宣洩怒气,我让你骂。但如果你要问我意见,我还是会说,内乱不除,何以攘外!要我改变主意,除非我死!」杨湖尘冷笑道:「你真以为只有你能稳住局势,整个中国少了你就会天崩地裂…。我老实跟你说,我已经私下跟汉毅说了,把你杀了,让他上位,这样才对国家有所帮助!既然你都如此说了,那我只好如你所愿…。」
走到江仁平身边,调整点滴流速的李子因,没有想到杨湖尘竟然真的拔枪了,大声喝道:「杨大哥,不可!」但李子因的话刚说完,杨湖尘同时也扣下板机…。江仁平虽然面不改色,但双眼微闭,静候死亡的来临。李子因来不及拉住杨湖尘,只好用身体挡在江仁平身前…。江仁平再睁开眼时,只见李子因肩头血流不止,血液洒的床铺到处都是…。杨湖尘急忙道:「老弟…,你有没有事?你替这傢伙挡子弹,有必要吗?」说完,杨湖尘赶紧从起居室外叫来医护兵,帮李子因检查包扎伤口。李子因说道:「杨大哥,你忘了我们与汉毅的约定吗?我们是在保证委员长的生命安全的前提下,讨论联共抗日的可能性。」医护兵检视完伤口,说道:「报告杨将军,子弹没有在体内,李局长应该没有大碍。」杨湖尘点头,忿忿地说道:「我自认也是为了国家,才採取行动。如今被眾人指责,我倒也认了,毕竟这是我的抉择!但对我家人指指点点,我可就无法忍受…!好,委员长动不了是吗?那我去找张孝义的麻烦…。」李子因急道:「杨大哥,你…!」已经走出起居室的杨湖尘,传来回答,说道:「我跟你保证,一定不会打死他。」
1936年12月16日早上十一点半,李子因走进起居室,看见江仁平正在喝粥,笑问道:「委员长,今天看起来精神挺不错!」江仁平笑道:「托你的福,还行。」自从那天李子因帮江仁平挡了一颗子弹,江仁平对李子因的态度变好转许多,但是对章汉毅,一样是不假辞色,就更别说杨湖尘了,江仁平是连见都不肯见杨湖尘一面。李子因帮江仁平作完例行性的检查后,说道:「一切身体状况都不错,只是饮食方面,还得多吃点…。」江仁平留下李子因在一旁用餐,李子因笑道:「既然委员长邀请,那我可不客气了。」一旁的士兵也帮李子因添了一碗粥,两人便一同吃了起来。江仁平喝了口粥,问李子因道:「年轻人,上次你说你是瀋阳人?你父母还在瀋阳吗?」
李子因想了一下,他在这个年代的父母已经过世,但毕竟,李子因还是认为自己是孤儿,是由李忆良抚养长大的,于是说道:「我从小没了父母,是由教会育儿院抚养长大的。」江仁平没想到这年轻人身世颇为坎坷,安慰道:「是个孤儿还能有今天的成就,挺不错。听士兵说,你是军需局的局长?」李子因点头,江仁平继续称讚道:「挺不错,挺不错。年轻人,与你聊天这么多天,忘了请教你叫什么?」李子因向江仁平自我介绍了一番,江仁平点头说:「军需局局长,李子因,看起来挺年轻啊…!」突然,江仁平像是想到甚么,问道:「你说…,你叫李子因?莫非就是姚龙俊说的那一位…,有一本预言笔记本的年轻人,李子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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