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廷皇这句话一出口,在场的四个人皆是一愣。
苏萸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意思?她好像不小心得知了什么秘辛?
sam则是从脚底窜起一阵冷汗,死定了。
陆廷皇在话一说出口后就后悔了,但碍于面子问题,又说不出道歉的话,就这样梗着脖子直挺挺地站在原地。
而徐子诺的眼神完全淡了下来,即便是在光线不明亮的黑暗中,也能明显感受到他整个人气息上的变化。
他缓缓开口,那声音像是地狱传来一般地喑哑,「我说过吧?我妈绝对不是杀人兇手,那场事故是个意外,即便新闻铺天盖地、即便警察敷衍了事、即便全世界都认为是她做的,我也坚决相信她不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吧?我妈对你不好吗?她死后遭到莫须有的罪名便罢了还要成为你们的攻击手段?」
徐子诺字字诛心的语句和游走在情绪失控边缘的精神状态让陆廷皇不敢再乱说话刺激他了。
「你针对我就算了,我知道你觉得我碍眼,有什么情绪衝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牵扯到已故之人的身上?」
徐子诺每说一句话,便逼近陆廷皇一步。
陆廷皇被逼得无路可退,又偏偏好胜心极强,他梗着脖子嘴硬道:「我有说错吗?十年过去了,你有找到任何证明她清白的证据吗?」
这句话压垮了徐子诺心中一直冀望的微小可能性,他犀利的目光瞬间失了焦距,一直以来他否定着母亲是杀人兇手的这件事,即便全世界都不相信他的母亲,他也相信母亲的清白。可陆廷皇的这一句质问,好似一直以来覆盖在熔岩上的一层薄冰碎裂开来,徐子诺的心态瞬间崩塌。
他找不到??什么都没有??没有一点线索的他甚至不知道从何处找起。
sam一看事情的发展超出掌控,慌得团团转,两边他都得罪不起,不知道该开口劝谁,所幸闭嘴不言,给袁安发求救讯息。
徐子诺只觉得满腔的抑鬱与愤怒无处宣洩,他的身边便是电子琴,五指併拢,双手来回落下,毫无章法地直直落在琴键上,像是在砸琴一样。
咚咚咚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密密麻麻,像是大颗大颗的石头砸向摇摇欲罪的房屋,让躲在屋子里的眾人感到无比心慌。
在音威里能被誉为天才作曲家,徐子诺的琴音具有无法言说的感染力,他能完美地用乐器将自己心中的情绪诉诸于眾、直达人类的生活灵魂深处,引发共鸣。
徐子诺不再砸琴了,开始飞快地弹奏着,他的双手在琴的最两侧游走,整段旋律中不是最高音就是最低音,在两个不同音高乐曲的来回夹击下,耳朵会先受不了,然后是脑袋,最后轮到心脏。
知道徐子诺能耐的sam和陆廷皇看到他走到琴旁脸色瞬间凝重了几分,然而不给任何人逃避的机会,徐子诺的琴音来得又猛又列,似无数颶风、深渊和黑暗同时席捲而来。
那些负面情绪在徐子诺的身体中四处流窜,找不到出口。连带地反映在他的琴音中,他双手都在弹和弦,大量的和弦,一下子音极重一下子音极高,带着压抑激动情绪的音乐一鑽入耳朵,便像是被扼住心脏一般地喘不上气,难以呼吸。
苏萸没有经验也毫无危机意识,她是第一个受不了的,她甚至没有撑过第一段,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心脏心悸得厉害,连呼吸都加剧了两分,她痛苦地直槌胸口,想以此来抑制心跳的不稳,可惜毫无成效,徐子诺的琴音依旧,像魔鬼的嘶吼又像是死神的坏笑,折磨着她的神经,头痛欲裂,她试着摀住耳朵,效果却微乎其微。
sam看到苏萸的样子,暗道糟糕,连忙拨电话给袁安问他到哪了,顺带跟他说徐子诺暴走的事。
sam因为早就做好准备以及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他受徐子诺的影响没那么大。
陆廷皇就辛苦了,他站在徐子诺身旁冷汗淋漓,偏偏一种名为男人的逞强个性,给他一种摀耳朵就是认输的错觉,所以他硬生生地承受着琴音,不想认输。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陆廷皇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道身影从眼前掠过,「徐子诺你给我停下来!」
袁安来得飞快,他刚好在公司,一路跑下楼,即便身体是热的却也带进一缕冷风,中和了录音房里的压抑气息。
他的大吼声直接性地干扰了乐曲的进行与音波的传递,苏萸和陆廷皇得到了一瞬的喘息机会,然而徐子诺并没有因此而停下,他继续着他的弹奏,如入无人之境。
袁安看到苏萸躺在地上,一副快昏厥的样子,连忙让sam跟陆廷皇去救人,「你们先去把苏萸抬出去。」
被琴音所折磨的二人这才发现苏萸晕倒在地,sam率先跑到苏萸旁边想将人给抱起,无奈此时的他手脚无力,试了两次还是没成功,只好向陆廷皇喊道:「快过来救人啊!」
陆廷皇这才放弃与徐子诺的斗争,无奈此时他的身体已脱离掌控、浑身虚软,他只得往自己嘴唇用力一咬,咬破了个洞渗出一丝丝的血珠,疼痛让他得以恢復一点点思绪和身体的掌控力。他成功挪动自己的身体到录音房里,一边努力忽略加快的心跳和疼痛的脑袋,一边和sam一起把苏萸抬到门外。
袁安则是继续劝慰徐子诺,「你忘了上次那个进医院的人了吗?他差一点休克!现在呢?你看苏萸都快不行了!你到底在做什么?」
袁安软硬兼施地向徐子诺说了许多话,只是不知道在琴音的干扰下,他能听进几成。即便事先戴了耳塞,袁安多少还是受了琴音影响,然而他们这些人之中,精神损害最严重的其实是徐子诺。
透过琴音发洩情绪对徐子诺来说是一把双刃剑,他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会跟自己弹奏出来的琴音相呼应,形成一种内外夹击的折磨。这也是他们不敢透过蛮力让徐子诺停下的原因,如果有外力强行介入中止,那股兇猛的琴音将会对徐子诺进行反噬。
唯一让他停止的方法,就是唤回他的理智,让他将自己的心魔给压制回去。
可他们已经耗了大概有十分鐘了,上次徐子诺发作时,就是等到他自己筋疲力尽倒在钢琴上为止,那一次徐子诺整整卧病在床一个星期才休养好精神跟元气,比那个差点休克的人还要严重。
眼看徐子诺汗流浹背,脸上佈满痛苦的神色,袁安气急败坏地说道:「十年了,你这么毛病怎么越大越严重?我知道你心疼倩倩,我们大家都心疼她,可你这样暴走对事情的真相有任何帮助吗?」提到母亲的名字,他终于有所反应,琴音渐渐地慢了下来。
袁安再接再励:「她以前教导过你的那些应对进退的方式,难道随着她的离开,你也都忘了吗?如果如此,那你跟那些忘了她的善良、温暖而只会人云亦云的民眾们又有什么两样?」
袁安的话彷彿当头棒喝一般,直接敲打在徐子诺心理绷着的那根弦上,錚一声断了。
咚——
徐子诺双手重重的压再琴键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不过好在,琴声终于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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