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给每个人都配备了三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水。从某种意义上有些抠门,不过这里每条走廊的尽头都有直饮水龙头,原本应当是为狱警准备的,此时倒方便了他们这些候选者。
即使在刚刚的活动里耗费了大半体力, 艾伦依然撑起了贵族的架子,并没有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 而是坐上了旁边的那张床, 倚靠在墙边放松身体恢复力量。
他同样从兜里掏出饼干啃了一口, 随即因为口中寡淡的味道皱眉。
而边若飞从来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 他一边吃东西,一边说道:“说起来,艾伦既然已经是二等贵族,未来还有望继承莱斯顿一等的财产,晋升一等贵族,为什么还要加入同盟.军?”
闻言,艾伦咀嚼的动作变慢,他将压缩饼干放下,平静地陈述道:“因为所有人都是制度的受害者,只有少数人因此获益。每个人和异种的出生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谁天生就是罪人。”
边若飞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能在出生优渥又受到教廷耳濡目染的情况下,拥有这样的认知,难怪艾伦能够被大家认可。
“你的想法很不错嘛。”他随口称赞道。虽然边若飞无法代入这个世界的阶级关系,但是却从来不会嘲笑那些目标坚定的前行者。
闻言,艾伦却因为他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我和同盟.军的大家还差很远。”
他喝了口水,抱着水瓶,回忆般地说道:“我以前确实也是个被惯坏的贵族,因为高高在上,所以犯下许多可笑的错误。”
“嗯,然后呢?”边若飞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在这种阴暗的地下,没有其他人,环境又暂且安谧,旁边是自己可以信任的同伴,艾伦也便渐渐放开了心防。
“那时候我年轻气盛,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她是个异种。”艾伦皱着眉,带着点心烦意乱地随意揉了下自己的头发,“从小的教育告诉我,要是喜欢就可以将她留下。毕竟我高高在上,而她只是个奴隶,怎么会不愿意跟着我?”
他苦笑起来:“那种身份上的盲目自信让我中间经历了很多波折。但也许是爱情真的能够重新塑造一个人的模样。我努力做了许多改变,终于让她愿意留下来。”
“我想为她举办婚礼,也想过一起私奔,离开理想国基地,去异种能被很好地接纳的东海基地生活。我们做了很多美好的设想。”
“她有个哥哥,并不看好我们,为此她还与哥哥吵了一架。”
一向表现很不靠谱的卷毛青年停顿下来,他努力仰起头,眨着眼睛想要隐藏起那些不成熟的泪水。
“当她在阳光里朝我微笑,张开手臂奔向我的时候,我想,自己可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类。”
空气中出现了短暂的沉默,艾伦不再说话,而是泄愤般地啃了口面前的压缩饼干。
边若飞收起了自己没吃几口的饼干,试探着问道:“后来……是出了变故?”
现在艾伦的身边并没有出现他口中所说的那个异种女孩,而他自己也整日出席贵族之间觥筹交错的宴会,看他的表现,那女孩恐怕……
“她死了。”艾伦猝然说道。
他睁开那双褐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虚空,眼里盛放的是悲切的怨恨。
“教廷不限制人类,但对于异种的封锁却很严格。在出城途中被发现,我的贵族等级救不了她。教廷不会对贵族让步。”卷毛青年无力地塌下了肩膀,仿佛一条无助的流浪犬,“我没有办法,只好去求叔叔。”
“叔叔确实摆平了那件事,却看上了她的脸。”艾伦的嘴唇颤抖起来,“他直接把她带走了。”
那天阴云密布,青年不顾任何的贵族礼仪,跪下来哀求他的叔叔放过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莱斯顿一等贵族扯开一个笑,“如果我没过来,你的小情人的下场就直接被教廷击毙。作为报答,你直接把人送我怎样?”
“不……叔叔,我带她回去,您想要别人我都可以送您,只有她不行。”艾伦摇着头。
莱斯顿却沉下脸来:“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他直接挥手,让仆人将那漂亮的异种绑走。
艾伦拼命想拦住,却被旁人按倒在地上。一向养尊处优的脸粘上了地面的烂泥。
那些嘲笑声他没有听见,教廷士兵的奚落声也没有入耳。
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恋人。
三天后,他见到了担架上血肉模糊的尸体。
而那一年,他还只有十八岁。
因为他的喜欢,他间接把自己的恋人送入了地狱。
看着低着头陷入思绪中的卷毛青年,边若飞最终也只能说出来两个字:“节哀。”
艾伦很快便收拾好了情绪,只有眼圈还是微红。
“后来我就加入了同盟.军。我想,这也许是一条正确的道路。”他脊背靠着墙,微微仰起头,眼里盛放着些许希冀。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边若飞眨眨眼,安慰道,“你如果想复仇,现在已经实现一半了。”
艾伦茫然地看着他。
边若飞有些不自在地掰着自己的手指,说:“莱斯顿一等贵族,现在在生理学上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这句话让卷毛青年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他今天还出现在了教堂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