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我和阿谢也算是师兄弟,今天自然也不会缺席。”季如流这么说。
玉琳琅站在竹林中,有种侠女的美感,风吹起她的马尾,发丝柔软,她点头致意后说:“上次你帮了我一个忙,我玉琳琅有恩必报,自然是不会缺席的。”
“我平生最讨厌被人欺骗。”钟离复的理由看似和谢不负毫不相干,只是为了自己而来,但说完了这句话后,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再怎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教过小殿下,自然也不会这样看着他受人欺负。”
而被五六个人挡在身后的谢不负从惊讶恢复后,又是无奈又是感动,扯了扯嘴角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他不需要他们帮助也可以擒住白夫人,不过这么多人千里迢迢为了救他而赶来,谢不负怎么可能不感动。
“谢谢。”
作者有话说:“你不是一个人。”
第60章
在这一天到来之前, 谢不负幻想过很多自己的结局,也梦到过很多梦境。
梦中,他一个人在漆黑的巷道里一直走, 巷道很黑, 黑的没有一点烛光, 而他身上那身黑色斗篷更是融入了夜色之中。
就像融入黑暗的他一样。
走着走着,他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血腥味,可他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个血腥味是从哪里出现的。到最后, 他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
漆黑斗篷浸满了血液, 由于是玄色, 不仔细看根本看出来,他再抬手,却只看见满手的赤红鲜血。
走在黑暗里久了, 他也会怕。
怕皇兄骂他, 他怎么能丢谢家的脸,他怎么可以向白夫人服输去做她的走狗, 他怎么能变成一把刀。
怕师兄弟们远离他, 道不同不相为谋, 他们修正道的更是厌恶这样的他。他不再是他们宠爱的小师弟, 他们甚至会出现敌对而立的场景……
更怕, 唯一陪伴在他身边的十七哪一天会消失。毕竟谢不负现在什么也没有, 没有任何可以挽留对方的,十七这种顶级傀儡, 有大把的人一掷千金求他帮忙。
而他谢不负,只能孤孤单单地走着他的黑暗巷道, 走着他的那条独木桥, 一不小心也许就会粉身碎骨。
这些年来, 谢不负不敢见从前认识的人,一有什么任务遇上他们,他撒腿就跑,狼狈地贴着墙偷听他们的几句聊天,默默在心里想这几年他们过的怎么样,更生怕让他们产生「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的想法。
他宁愿自己干干净净地死在所有人的回忆里,也不想破坏自己在众人心里的形象。
这些年他戴着面具,又穿斗篷,裹得严实,就是不想被他们认出来。
但是他们要是真的看见了谢戈,又没有发现谢戈就是他……谢不负其实很低落,有谁能做到坦然接受自己被所有人遗忘。
他一直在说谎,这几年他过的一直不好。
非常不好。
差一点,他就活不下去了。
这一条命,是硬撑着撑下来的,就像即将燃尽的那一点灯火……
谢不负从来没有幻想过有一种可能——他们不会嫌弃他。
谢不负的剑快拿不稳了,白骸蹭了蹭他好像是在安慰他一样,许久之后,他才迟疑地开始回忆,刚才他们对他说了什么来着。
“小师弟,你不是一个人。”
我……不是一个人?
时隔多年,细微的尘埃在光线之中轻轻漂浮,谢不负抬起眼睛,久违地感觉到了一点阳光的温度。
是温热的。
好舒服。
这真的不是他的幻境造成的幻象吗?
“发什么愣呢?动手啊。”有人一拍他的肩膀,剑光如闪电一般凌厉朝着白夫人的方向而去。
谢不负终于回过神,真的不是梦……
因为他耳畔出现了时祁的声音,“我回来了。”
这么多人打一个人,的确胜之不武。但白夫人根本不算是人,某种程度来说,她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怪物。
谢不负终于提起白骸,下一道剑光比从前的所有剑光都要强盛,刺眼的白光充斥在整片竹林之中,甚至微微外泄,堪比灼日。
他在这个时候想起了师父教过他的第一句道经:
道既非常,如日之光。
如器中锽,声出于内。
如日之光,光照无方。
他修道,修剑,都是为了救人。
师父那个时候说他天生道骨,和大师兄很像,于是尽力教导他致力于弥补大师兄的遗憾。他却并不清楚什么道骨不道骨的,父皇说他出生那日天有祥瑞,早晚成器。
那次没好意思说出来的话,谢不负今日总算有了语气说出口:“夫如是乃可称有道之者,非独善一身,而达之万邦。”
玉琳琅看他一眼,难得微微一笑。
无数的虚幻小剑像是阵法一样排列在半空之中,又随着谢不负的动作尽数往白骸的剑身里钻,一剑终于挥下,剑气朝着白夫人而去。
白夫人顺势一滚,斗笠却被打散了。
斗笠下的东西暴露在了空气之中,整个竹林安静了下来……第一个出声的居然是阿芙洛。她震惊的、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大祭司!”
“大祭司?!怎么会是你?!”
暴露在众人眼前的,不是人的脑袋,而是一颗由两张脸组成的头颅,像是由于某种畸形而造成的,只是不知道是先天还是后天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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