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亦知此事,感叹道:“张大学士虽有本事,但是哪里能预兆到惠姐姐如今的景况?想当初张大学士于咱们的恩典,我心里感激非常,偏生远在此处,也不能安慰惠姐姐。昔日的姐妹们也只嫣然姐姐、我、婉儿、媛儿和你寥寥几个人过得正经自在,别的姐妹们都不是十全十美,新姐姐倒好些,养了两个儿子,比惠姐姐强些。”
雪雁问道:“不知道将军如何安置胡老先生?”
黛玉道:“胡先生学问极好,又做不得什么重活儿,便想请他在家里教导几个孩子读书,你看如何?过几日就叫玄哥儿跟胡先生上课,你若是愿意,也送麒哥儿过去。”
两家亲厚,又因周玄年纪虽比赵麒小,读书认字却比赵麒强,两人现今功课相当,故周鸿早和赵云商议过了,待得请了先生,教导他们两个一同上课。
雪雁在心中忖度半日,含笑对黛玉道:“这主意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还得我们大爷做主才好。”胡雍也是两榜进士,又做了二三十年的官,于学问上十分之好,旁人都有所不及,为人处世十分圆滑世故,即使身为流放之犯官,但是并无妨碍。
流放到这里的犯人,有的在牢营中做活,有的充军,有的被官宦人家做奴仆使唤,横竖比买来的便宜,若是家里有权的,即使流放,照样吃喝玩乐。
黛玉当初额外照应王夫人,如今另行给胡雍安排差事,并不出格,世人皆已司空见惯,只是当初黛玉毕竟难以谅解王夫人私吞自家财物许多,所以并没有接王夫人到自己家中对外说叫王夫人在家中做活,在周家做活,哪怕只是针线活儿也比在牢营里浆洗强。
雪雁想到这里,心中一笑,并不担心请胡雍做先生会惹来祸事。
黛玉笑道:“放心,必然得问过赵先生的意思。咱们虽说言传身教,也能教导孩子,但是谁又成日家清闲?外面有外面的事,里面有里面的事,到底给他们请个正经先生才好,遍观此处,进士出身的先生十分罕见,学问不高的恐耽误了孩子,倒不如请了胡先生,我们既能对张家有所交代,两个孩子也能正经上学,岂不是两全其美?”
雪雁赞同道:“既照应了胡先生,也不会落人话柄。”她一直挂念着给麒哥儿请先生,她知道其中的厉害,赵云自然也知道,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虽说长乾帝忌惮联姻之势,胡先生未必能起复,但是谁也拿捏不准长乾帝的意思,胡雍流放,其家却平安无事,子嗣众多,其中又有张家在内,雪雁也愿意赵麒跟他上学读书。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笑声,丫头打起帘子,便见赵麒牵着好儿的小手,由着丫头仆妇簇拥着进来,赵麒一见黛玉,立时规规矩矩地给她行礼,道:“见过伯母。”
好儿也似模似样地跟着请安,道:“伯母,我可想伯母了,想得心都疼了。”
黛玉见到这两个粉妆玉琢的孩子,早已满脸笑容,先前想说的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招手道:“麒哥儿,快带你妹妹到伯母这里来。”
赵麒和好儿近前,黛玉一手揽一个,摩挲半日,道:“麒哥儿闲了,去找你玄弟弟顽,你玄弟弟在家读书一个人也寂寞,明儿你们一同读书作伴罢。”
赵麒一年中有三四个月住在周家,遂眉开眼笑地点头答应。
黛玉在赵家坐了半日,回去时便带赵麒和好儿一起。
刚到家中,黛玉叫人带周玄出来,看着三个孩子你追我赶,她亦开怀,忽见王夫人哭哭啼啼地过来,跪倒在地,道:“求周大奶奶开恩,赶紧打发人去找宝玉。”
黛玉见她跪地磕头,连忙站起身让开,微微蹙了蹙眉,吩咐人先将孩子带下去,方开口问道:“二舅母这是做什么?昨儿夜里二舅母来,我已经答应了二舅母,这会子二哥哥又出了什么事情?非得立时打发人去?”
王夫人含泪道:“我回到住的地方,宝玉已经不见了。”
黛玉见她哭得可怜,叹了一口气,吩咐鸳鸯道:“传话给外面的小厮,去找找二哥哥。”
鸳鸯答应了一声,自去料理。
不多时,便有人来回说没找到宝玉,倒有路人说是见到一个花子往北边去了,派人追了几日都没有找回宝玉,两家送信送东西进京,也无法带他同去,王夫人知道后,顿时昏死过去,醒来时,日日延医问药,也没有好转。
王夫人虽说先前养尊处优时调理得好,到底经历了几次折磨并长途跋涉,能撑下来未尝不是想和宝玉团圆,只是没料到宝玉忽然又一走了之,病势渐重,于深秋溘然长逝。
雪雁听说后,微微一叹,也过去帮衬黛玉料理。
黛玉料理完王夫人的丧事,将其棺木寄存于寺庙中,家中已将外面三间书房收拾出来了,里间给胡雍居住,外间留给胡雍教导赵麒和周玄两个孩子读书识字,胡雍久闻周玄之名,观其举止,度其天资,果然与众不同,赵麒虽不及他资质,但也是数一数二的,因此教导十分用心,他流放到这里,也不知道几时能回京,倒不如依附着周家过活,总比做苦役强。
胡雍在周家住下后,虽说衣食丰足,也得周鸿敬重,但是对外一概都说是犯官仆役,并不以先生自居,也不肯穿戴绫罗,只教导两位小公子的读书认字罢了。
雪雁和赵云每隔五日都检查赵麒的功课一回,见他大有进益,亦觉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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