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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麝月沉默不语,袭人虽说供奉他们度日,但并不若在园子里那样尽心,毕竟她已经嫁为人妇,她原有这样的痴处,服侍贾母时,心里只有一个贾母,服侍史湘云时,心里只有一个史湘云,后来跟了宝玉,眼里心里便只有一个宝玉,为此不惜跟了王夫人而背弃了贾母,也许是因为嫁给蒋玉菡后日子过得不顺,袭人也常念着在荣国府里时的自在,她接济别人也罢了,偏生又是宝玉,长此以往,蒋玉菡便一去不回了。
    宝玉叹道:“咱们家的女孩儿,如何都这样命苦?”
    袭人听了这话,越发痛哭不已。当初花自芳给她说亲,都是平头百姓,皆是家里穷,长得也不好,袭人是荣国府里陶冶教育长大的,难免有些自视甚高,都不中意,虽知蒋玉菡是戏子从良,但是蒋玉菡生得标致,家里又有家业,袭人心里十分愿意,成亲后,也过了一段夫唱妇随的好日子,只是好景不长,还不如嫁给平头百姓呢。
    蒋玉菡一走了之,剩下自己又该当如何?哥哥已经娶了嫂子,虽然哥哥疼自己,但是嫂子却不容人,自从她和蒋玉菡被人作践后,嫂子都不许她进娘家门。
    宝钗亦感伤身世,一时无言以对。
    宝玉道:“快别哭了,都是咱们的报应罢了。蒋玉菡这会子出去,未必是不回来了,你回家略等等罢,这是他的家,他总不能置之不理,将来会回来也未可知。”
    袭人听了,道:“但愿如此。”
    袭人自忖蒋玉菡为宝玉打点时也是鞍前马后,十分周全,想来不是无情无义的人,听了宝玉的劝告,含泪回去苦等蒋玉菡回来,每日仍有人打搅,搬了两次家也没有摆脱,后来怕蒋玉菡找不到自己,又搬了回来,但是终其一生,未曾得到他的消息,且是后话不提。
    见到袭人的命运亦是不堪,宝钗唯有叹息一声,不知如何开口。
    宝玉却对宝钗说道:“我已经跟倪二辞了打更的活儿,咱们收拾收拾东西回乡罢,这里不是咱们的久留之地,也不能一辈子依靠林妹妹买的院子过活。”
    家里那样对待黛玉,他哪还有颜面依附他们。
    宝钗固也遂愿,迟疑了一下,道:“蝌儿不日南下,不如和他一起罢。”
    宝玉摇头道:“何必打扰他的清净?”
    宝钗却知途中艰险,不顾宝玉意愿,到底去找了薛蝌,可巧薛蝌正准备南下,不过是顺路,一口应承了,及至到了金陵,将他们送往贾家族中方离开。
    贾珍死了,贾蓉跟王仁厮混在京中未回,贾家宗族现今都是邢夫人带着葵哥儿做主,凤姐当初置办祭田时留了一手,她用自己嫁妆钱买的祭田只能给葵哥儿,买地时和族中立了契,并分三成给族里,邢夫人虽然吝啬刻薄,但也不是没有管家的才干,不然不会带着娘家的家私嫁人,兄弟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她掌着这么多的田产,别人都争不过她,倒也安稳。
    宝钗和宝玉回来后,邢夫人只分了一处小院子给他们住,别的都不管了,吃喝都和族里一样,由族中祭田所出,也没短了他们的衣食。
    才过了没几天安稳日子,这一日一早起来,宝钗却见宝玉不知去向了。
    麝月忙道:“我这就去找二爷,给大太太磕头,求大太太打发人去找。”
    宝钗缓缓地摇了摇头,泣道:“不必了,他本就是不想留下来的,是我们强求,找到了他,如今我们回到了家乡,他放下了心,更不会留下来了。他不会回来了,就像蒋玉菡也抛下袭人一样,不会回来了。”
    麝月听了这话,忍不住痛哭失声。
    若是宝玉还在家里,即使没有荣华富贵,宝钗日子也能继续过下去,现在宝玉一走了之,剩下宝钗无公婆丈夫,又无一儿半女,这样一个人如何过活?
    宝钗心如死灰,半日方哽咽道:“金玉良缘,金玉良缘,这算是什么金?什么玉?”
    风吹纱窗,如泣如诉,问花无语,问柳无言。
    却说宝玉如今走在金陵城中,路过李家老宅,迎面碰到了贾兰。贾兰刚刚练习骑射回来,见到宝玉,顿时站住了脚,叔侄两个面对面,都不知如何开口,良久,贾兰方走到宝玉跟前磕头,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李家旁边的一所小院落里。
    原来李纨带着贾兰急急忙忙从京城回到金陵以后,话说投奔,但毕竟是出嫁的寡妇,不能久住娘家,便托娘家人在旁边买了一处小院落,等到贾兰带回贾政等人的灵柩后,独自带着贾兰在家守孝,并没有住在娘家,也没有住在金陵贾家宗族之中,多亏了黛玉吩咐紫鹃交给他们的二百两黄金,加上多年的梯己,日子还算过得去。
    贾兰已经绝了科举取仕的路,李纨便督促他勤练骑射,打算从军出身。
    宝玉向附近打探了一二,知道他们母子日子还好,终于放下心来,出了城,一路往西南行去,他没有本事,也没有带盘缠,唯有举着破瓢四处乞讨,向店家乞讨,被当成叫花子赶出来,向穷人乞讨,只得半碗剩菜汤,向富人乞讨,未上台阶,已被推搡离开。
    途中不知经历了几日几何,这日抵达湘江之畔,宝玉捧着破瓢,瓢内装着剩菜汤,泡了一块窝窝头,隐隐约约散发出一股馊味儿,他并不嫌弃地大口喝着汤,嚼着窝窝头,忽见几艘华丽的船只漂于水上,分外显眼。宝玉打更的时候常见到这样的船只,实则是画舫妓院,寻欢作乐的多是达官显贵,便没有多看,只是冷笑一,继续低头吃喝,吃喝完了,就着江水淘洗破瓢,洗干净了,捧在手里打算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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