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书听到了身边鲨鱼游动的声音,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落入水中的萧志铭没有挣扎,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水面上一点,像是在看秦牧野,又像在静静地等待死神的降临。
白洛书猛地察觉,萧志铭根本不是想活着离开这里,因为在他动手抢夺匕首时,对方没有丝毫反抗,甚至连眼神都没出现波动。
很快,浑浊的湖水遮住了白洛书的视线。
他拼劲全力往前游,湖水冰冷腥臭,白洛书游得精疲力竭,也还没触到岸边。
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流失,突然,白洛书感觉脚掌一阵刺痛,腿部怎么也使不上力。湖水太冷,他又被萧志铭制住长时间没动,此时腿居然抽筋了。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朝白洛书快速游来。
秦叔叔!白洛书在心底呼唤道。
秦牧野抬手圈住了白洛书的腰,水流声涌动,秦牧野用最快的速度将白洛书救上了岸。
他们看向身后。
湖水中弥漫开大片血色,片刻后湖中的撕咬平息,秦牧野将外套该在白洛书身上:我们去找瑾轩。
白洛书眼前一直浮现着萧志铭被水淹没时的眼神,忽而福至心灵,他快步走向方才萧志铭眼神落下的方向。
我好像知道瑾轩被藏在哪里了。
白洛书带着秦牧野走过去,搜索了一圈,终于在视线死角处看到了被关在玻璃箱里的萧瑾轩。
他的手脚被布条绑住,嘴也被塞住,萧瑾轩拼命挣扎,双手双脚都被布条勒的鲜血淋漓,从嘴唇渗出来的血染红了他的衣襟,可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秦牧野和白洛书连忙打开玻璃箱,将萧瑾轩身上的绳索解开。
萧瑾轩张张嘴,声音嘶哑道:我一直在这里。
说话的时候,他低着头,怔怔看着飘荡着血色的湖泊。
秦牧野扶起眼中含着泪水的萧瑾轩:先回家,你想给他收尸的话,还得准备些工具。
萧瑾轩眼睛发红,嘴唇蠕动一阵后,他才艰涩道:好。老秦,这个人不是我爸爸,我爸他早就死了。
他的父亲在七年前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愿意承认这个葬身鲨鱼口中的男人是他的父亲,他只是一个疯子,一个想欺骗自己的疯子。
在将萧瑾轩带到这里关起来的时候,男人给萧瑾轩讲了一个很荒诞的故事。
关于萧志铭的生父,关于萧志铭自己的少年时期,关于他如囚徒一样被迫泯灭自我意志当做武器的中年,以及生下萧瑾轩的始末。
男人说连他也不知道萧瑾轩究竟是谁的孩子,就像他的omega父亲并不知道萧志铭究竟是谁的孩子一样。
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说,他希望萧瑾轩是个alpha,因为如果萧瑾轩不幸的是个omega,他就会和父亲和祖父一样,成为一个没有尊严的行尸走肉。
瑾轩,你看,爸爸听从我的父亲的命令,放弃了所有,连你都不得不抛下,可到现在,我连做一块腐肉的资格都没了。
顾弈旸在大年夜攻占了第一帝国和威瑞塞联邦的首府,很快整个联盟都会收到消息,第一帝国和威瑞塞联邦都成了历史,而他们这些被联邦当做武器的棋子,也彻底失去了作用。
他们得到了自由吗?
从来没有。
他们一开始就被自己的国家舍弃,被自己的家人舍弃,成了肮脏的虫的巢窠。他的国家没了,他的灵魂和身躯都在快速腐朽。
自从虫彻底孵化后,萧志铭再也无法彻底死去,当一具身躯损毁,他的意识就会在实验室里的新躯壳里苏醒。对他来说,死亡并不是终结,而是无尽的折磨,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唯有虫噬咬的痛楚一刻不停折磨着他。
现在,他选择将一切了结。
瑾轩,我听到你叫秦牧野爸爸,我不知道该难过还是该高兴。我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现在终于有机会让你选择成为什么样的人。孩子,我的父亲没有保护住我,让我踏上了他走过的不归路,那是错的,我该放你自由了。
那时,萧瑾轩看着男人,觉得对方如此陌生。
记忆中冷硬无情的男人第一次用如此温柔的眼神看着他,他甚至吻了一下萧瑾轩的额头。
萧瑾轩想,这个人不可能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个alpha,从小就教导他不能哭泣,他冷漠又强硬,这个满面脆弱的年轻男人怎么可能是他的父亲?
萧瑾轩面现恐惧:不,你不是我爸,你到底是是谁?
男人闻言笑起来,笑得狼狈又冷酷。
我知道,我成为不了合格的父亲,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看秦牧野到底能不能从联盟手里保护好你。嘘,他快要来了,不要说话。
然后,他就以那种模样死在了萧瑾轩眼前。
他不是自己的父亲。
萧瑾轩这么告诫自己,但是转身的刹那,泪水却不受控制的从眼中滚落。
白洛书看着一脸绝望的萧瑾轩,上前小声道:对不起。
不管萧志铭想做什么,需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但作为父亲,他不应该以那种姿态死在萧瑾轩面前,白洛书想,若是他那时有足够的力量能救下那个人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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