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假期越期待,就越觉得时间过得漫长。
陈繁棨这周几乎没什么机会和纪知一起放学,小组竞赛需要他留到下午七点半才能回家,并且比赛时间很紧,就在这周五开赛,大家都准备最后的冲刺。
纪知也很识相,考虑到他放学后精疲力尽没什么时间和精力给自己辅导,于是和陈繁棨提了请假一周。
说是请假,其实这是他们俩约定补习的最后一周了,纪知提出请假,也是在默认这段关系的结束。
陈繁棨对她来说真的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在自己心里所扮演的角色,甚至他的一举一动总让她忍不住靠近,但她自己很理智的明白不能这样下去。
暂且不谈文绱妍不允许她早恋,在高中阶段谈一场恋爱会对她产生很大的干扰,至少纪知身边的朋友一旦经历了一场恋爱,就在结束的时候难过,做什么都兴致缺缺,这种状态会持续一周到半年不等,因人而异。
纪知并不想成为青春游戏的实验者之一。
她和陈繁棨,是要产生一些距离的。
可她终归是十七岁春心萌动的少女,面对有好感的人的请求,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周四大扫除,这回正好又轮到了纪知打扫班级卫生,陈繁棨不知道在哪知道的,放学后刻意经过他们班门口的时候朝里看了一下,见不到纪知,又去看黑板上的分工。
拖地:纪知。
另一边,正装好水的纪知两手提着桶往外走,被堵在门口的身影吓得差点把水洒了一地。
陈繁棨见她一个提着桶,皱着眉替她把桶拎起来。
“没人帮你提吗?”他刚才看到班里的男生可不少。
纪知摇头,“其实我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做的。”
虽然有点重,但其实小心点就行了,没必要叫其他人来帮忙,纪知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女生连抬水都要喊一堆男生来做,这本来就不是一件难事。
陈繁棨低头看少女的发旋,自从认识她开始好像就一直都是这样。
就算个子不是很高,但什么都愿意去做,也不会觉得不公平,做什么事情都有条理,在班里有职务也不揽工。
也不知道纪知的妈妈在教育她的时候到底多了哪一步,同样大的女孩里,很少有纪知这样的气度。
“这次大扫除要搞到几点?”
“大概六点吧,我也不知道。”
陈繁棨点点头,快到她班级门口的走廊时才低低在她身侧说了一句,“放学在旧校区最左边的天台等我一下。”
纪知没着急着答应,只是问他,“是有什么事吗?”
他想不出理由,只是和她说,“来不来都可以。”
大扫除当天的值日生会比平时的值日生多不少,陈繁棨只将水桶抬到走廊门口,看到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于是默默将手里的桶放下离开。
大扫除这种活动本就是大家分工合作完成的,一群人搞完卫生后才还不到六点,临走前沉思淼和其他同学邀请纪知同行,纪知都借口留下来了。
其实今天的学习作业并不多,纪知心想,去看看陈繁棨要和自己说什么吧。
但万一是表白呢?心里另一个声音问她,这样该怎么办?拒绝还是答应?
可如果是正事呢?
最后犹豫不定的纪知还是选择了去天台等待陈繁棨,九月底的日落很早,她来到天台时,霞光铺遍了整片天地,高耸的大楼也镀上了金色,原本看起来冰冷的外表漆上柔光,她把所有的温暖纳入眼底,低头一看,就连脚底都是暖色的。
眼前的风景特别美,纪知突然希望自己能够把手机带来,将这一幕拍下来。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并没有回头,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要来的人是陈繁棨。
纪知没有在意身后的脚步声为什么停顿了半刻,沉静在眼前的美景里,她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日落这么好看,这种好看让她震撼,又让她向往。
“好看吗?”
陈繁棨走到她身侧,手搭在栏杆上,这是学校的老天台,栏杆很低,纪知用余光比了一下,栏杆的高度只到陈繁棨的腰上,她伸手指了指在自己另一边的警告牌。
——禁止倚靠、禁止攀爬
陈繁棨失笑,把身子放低,整个人像是伏在栏杆上的姿势,这个姿势让他整整矮了纪知叁分之二的脑袋,于是仰起头问他,“这样总行了吧?”
他现在这个姿势实在是有点好笑,纪知笑了一下说行啦,无意间往陈繁棨的身后看,宽松的校服因为主人腰腹的平行拢出了腰线的形状,往下看就是他臀部的起伏,深色的校服裤本身就有显瘦的作用,纪知之前学习服装设计的时候学会了怎么透过人的衣服体型看叁围,而现在在她面前就有一个真人模特……
说实话,陈繁棨的身材比例真的很不错,甚至可以说得上优质,穿衣显瘦脱衣透肉这个词形容他一点没错。
她撇开眼没再看下去。
落日很快,太阳埋入城市的另一端沉睡,最暖的色调早已经离开了天空的调色盘,余下的光辉沾在初夜的暗格上,依留在云朵的怀里。
“好美。”纪知感叹道,“你刚刚看到了吗?”落日最灿烂的时候。
陈繁棨点点头,“算是看到了。”
他趴在栏杆上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纪知聊天。
“我也是这个星期才发现这里的。”小组休息的时间有二十分钟,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这里。
“所以你叫我来就是想给我看这个?”
陈繁棨扬了扬眉,好像在说那当然。
纪知的心情突然觉得有些放松,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没有来,但又有点失落,这种失落感让她有些困惑,她明明不想要得到那样的结果。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一会,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拉得很慢很慢,但却又让人享受这种漫长的时光,好像就这样无限拉长也无所谓。
“明天就能准备出发了。”陈繁棨说道,“想好要带些什么了吗?”
纪知点点头,其实没什么好准备的,只是她那些不常穿的裙子要拿出来重新洗一遍再熨一次,还有舅妈之前送给自己的拍立得也正好带上,她已经买好了相纸。
真希望那一天能快点到。
仿佛只要到了那一天一切都会是美好的,纪知不禁这样开心的想,她甚至还有同伴。
只是,她看着陈繁棨,发现他也在看自己。
这次纪知没有避开少年的眼神,很认真地看着他,想要把自己之前的疑问提出来。
“陈繁棨,”她叫他的名字,“你真的不觉得……”
不会觉得迪士尼很幼稚吗?
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口,答案如果是肯定的,那她又要怎么面对呢?纪知不得不承认自己对陈繁棨有好感,但这种好感在她心里浓烈却又脆弱,它似乎能支配自己,要为了这个人改变什么,但又好像淡薄到没必要为此付出任何东西。
如果现在提出这个问题,两个人陷入僵局,那么一切都变得矛盾。
陈繁棨没听到后面的话,只以为是她的声音太小,于是凑近了一点问她,“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问你到时候去了要玩什么。”
纪知放弃继续问下去,换了另一个话题。
他怎么想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明明想好了这个时候不和他有再多的交流,或许这次迪士尼也是最后一次了。
等去到了迪士尼再说吧。
纪知心想。
时陈繁棨休息的间就快结束了,他和纪知一起下了楼,旧学楼的叁楼中间有几间教室开着灯,他就是在那学习的,但这次他并没有直接过去,而是继续送纪知下到一楼才返回。
回到教室的时候,杨新博倚在门边,他看着陈繁棨,那张从来不饶人的嘴巴在陈繁棨身上向来捞不到任何便宜,这次却不一样了。
“想不到啊,陈繁棨。”
“原来你好这一口。”
陈繁棨的耳廓都染上了些许红色,可他并不打算节外生枝,“别乱说。”
杨新博不予理会,继续追问,“那她是你谁?你妹妹还是你哪个亲戚?”
他还打算调侃几句,但陈繁棨的脸色和往事似乎没有什么差别,似乎刚才那些事情发生地并不奇怪,送纪知离开的人也不是他。
“你题解出来了吗?”
这张脸在没有表情的时候最让人信服,比如现在。
杨新博继续被拉入题海里。
而陈繁棨则是低头看着手机,在别人眼里,他好像真的在很认真地查阅什么资料。
那确实是很特别的资料。
巨大的橙色光辉,少女的影子被拖在身后,抛出长长的阴影,晚风也吹散了她的短发,四周的旧桌椅掉皮落漆,还有矮在地砖缝隙上的杂草早已经被晒得发热,一切都这么漫不经心。
只有她看落日的眼神那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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