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面时,她混在一种师兄师姐之中,在实验室的角落里隔着人群看了那么一眼。
当时就想,传言挺真,的确够冷。
但就是毫无道理地让人着迷。
后来听同门的师兄师姐都说,这位程师兄不但高冷,还有个毛病,不喜欢与人接触,任何肌肤相抵的接触都不行。
她当时并不信,不与人碰触难道生活在玻璃瓶子里么。
后来有一回,在电梯里,当时一同在轿厢里的还有几位同学。意外地碰到一场电梯故障,重重一晃骤停下来。她恰好没站稳,下意识地寻找周围的支撑点,然后就不小心抓住了程肆的手腕。
不过当时程肆刚好穿了衬衫,她触碰到的大部分都是衣料,只有小拇指一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皮肤。
然而即便如此,那一瞬间她依然被人无情甩开了手。
从被困的电梯里出来后,她亲眼看见他在实验室水槽边一遍遍重复洗手。
但现在,却亲眼目睹程肆紧紧握着另一个女生的手,被人甩开都要追上去重新扣住不松开。
杨露清站了会儿,等娜娜师姐过来纳闷地喊她坐地铁回学校,这才离开。
图书馆内,程肆没有校园卡,进不去,便只守在出口处等言柚还完出来。
言柚抱着书,刷卡进去,刚走出一步,听见程肆在后面喊:“言柚。”
她回头,程肆才说:“还完就出来,我就在这儿等着。”
言柚手指微动,握在温凉书脊侧,又根根收紧。
一楼就有还书机,十秒都不到就操作完成。言柚看了看手腕,那圈红痕挺明显,刚好又是平常戴芙蓉石手串的位置。
但昨天洗澡时摘下来,偏偏只有今天忘记戴了。
脑袋里消不掉出现在他身旁位置的那道明艳身影,再一次慢吞吞迈步往出口处走时,路过了图书馆电梯厅。她侧眸过去,从光可鉴人的金属电梯门上,当镜子一般看了眼自己。
好几秒后才收回目光。
程肆等了十分钟左右,抬腕看了不知多少回表,才终于见到言柚重新回到视野中。
十来米的距离,她朝出口处走来的时候他就一直盯着那张脸。
等终于走近了,垂在身侧的手想伸出去,却又克制着。
“手机号换了吗?”他问。
大一开学那时,她有办一张新卡,但以前那个也一直在用着。言柚说:“没有。”
两人往外走,程肆又问:“饿了没有?”
这句话再寻常不过,以前是言柚总是问他,总操心他的吃饭问题。
言柚停下脚步,忽然说:“我晚上还有课。”
程肆顿了一下,说:“那现在去食堂吃?”
言柚道:“我让室友帮我带饭了,直接回寝室。”
雷阵雨来得快去得快,此时此刻,外面天光大亮,残存的夕阳此时好像再一次回光返照了,笼着半边天幕,映出橙红的光。
程肆目不转睛地看着言柚,有些发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谁都能感觉到那双眼睛中浓稠得抹不开的情绪。
可言柚没有看那双眼睛,她说:“我回去了。”
错身而过的瞬间,被人拉住了手。很轻的力道,五指捏着她的手指。言柚几乎能感觉到他的拇指按在无名指她关节处的力,也能感觉到指尖触碰到他掌心的温热触感,
不敢沉沦的温度。
言柚偏过头,去看他。
程肆声音好轻,藏着谁都听不出来的挫败和无力:“就这么不想见我?”
回到寝室的时候,陈雪依和刘蔚还没有回来。
阳台的位置恰好朝西,阵雨之后的落日尤为好看。
言柚却没什么心思看。
她放下书包,晚上也根本没有课,她刚才对程肆撒了谎。
拉开抽屉,最深处放了个四四方方的纸盒,旁边有只打火机。
她都拿出来,捏在手里,转身开门去了楼梯间。
这个时间点,楼梯间空无一人,况且她们这个楼层,上来下去也都会选择乘坐电梯。
她低头从纸盒力抽出一根细长的烟,夹在指间将烟嘴递进口中,齿间轻咬,她动作娴熟地打开打火机,点燃,慢条斯理地吸了一口。
白皙漂亮的手指间夹着根烟,她轻轻吐了口眼圈,浅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又缓慢地消散。
谁都不知道,大一的那个寒假,她在从学校回江城前,来了次北京。
出了航站楼,才开始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在哪里才能见他一面。
可是就是想偷偷见他一面。
后来隔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才陡然想起来,当初那个从北京寄到江城的高考礼物上有个地址。
快递单自然已经是进了垃圾桶了,不过言柚仍然模糊地记得,上面好像是个物理研究所的地址。
可是在地图软件上搜索后,竟然出现了五六个相符的地址。
言柚没办法,对照着印象里的区,确定了其中两所之一。于是挨个儿去找。
那天她乘坐的航班抵达北京时已经下午。
或许是老天都看她可怜,那天下午去的第一个研究所,等了一个小时左右,就让她隔着一条马路,见到了想见的人。
那天,今天那个称程肆为师兄的女生,当时也站在他身边。
言柚不知道自己当时在害怕什么,或者又为什么自私地在放弃他、赶走他之后,又见不得他身边出现别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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