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实际上这个问题的答案很早很早就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过去周呈能够和陈北走到一起,是因为陈北玩闹般的大冒险。
现在周呈想要的东西已经变了。
他在高中时总觉得陈北迟早会离开自己,他注定抓不住她。
所以哪怕再如何痛苦,在陈北离开的那一刻,他却像是一颗心落了地,尚且能够冷静的规划如何再走到她面前。
可现在,他只想紧紧抓住她的手。
他做不到再花一个十年走到陈北面前,也做不到再缺席她十年的人生,那太漫长了。
等他回过神来,陈北站在了他面前,女人略微俯身与他平视,发丝垂落在他指尖,目光闪烁,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看,不知在酝酿着什么坏主意。
“说说你现在在想什么”,她缓缓说:“刚刚听到绍原打给我的电话,你在想什么。”
周呈抿了抿唇,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
他在陈北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那些还未收起的惊慌与无措几乎要满出来。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又在嫉妒,嫉妒得要命。
他知道自己在嫉妒些什么。
他永远无法让陈北发出那样开怀的笑。
但他知道该怎么取悦她。
不是吗。
周呈闭了闭眼,缓缓说:“在嫉妒,嫉妒绍原做到了我做不到的,嫉妒他可以陪伴你将近十年,而我一无所知,完全缺席。”
“嫉妒他可以无所顾忌的与你聊天谈心,嫉妒他可以正大光明走在你身侧,嫉妒圈子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和他甚至和刘兆宇是好朋友,而我和你没有半点关联,甚至无法走在同一片阳光下。”
他的咬字格外清晰。
陈北对他说过,你想要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李木子也说,你为什么不主动和陈北交流?试着告诉她你在想什么?
上一次,他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后,在校庆上成为了陈北的男伴。
他像是尝到了甜头的流浪猫,忍不住顺着这抹甜去追寻,然后小心的试探着再试一次。
他终于,将自己心底最阴暗的想法说了出来。
男人眉心轻蹙,眼眶发红,这样直接挖出自己的内心想法令他难受至极,可却还是凝视着陈北缓缓说:“我跪在三清面前的每一刻都在努力压下这些情绪。”
“可是我现在做不到了。”
“对不起。”
他说完后抿了抿唇,喉结轻滚,这是他紧张的表现。
他在等她的审判。
陈北没有说话,只依旧凝视着他,令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笑出声来,像是遇到了极其有意思的的事情,几乎捧着肚子,笑弯了腰。
“你不说话的时候我以为你要羽化成仙了,现在你说出来了,我更加觉得你的终极目标是不是抢了张道长的梦想?”
“周星星,你想做神仙吗?”
“只有神仙没有负面情绪,只有苦行僧才会一遍遍的反思痛恨自己的负面情绪。”
周呈扶着她的腰免得她跌倒在沙滩上,她说这话时,浑身上下都有股肆无忌惮的劲头。
他指尖轻颤,听她接着说。
“哪怕是张道长也不会压抑住自己的任何情绪。”
“只有你,对自己的恼怒、嫉妒、贪婪避如蛇蝎,从来不允许它们存在于你身上,就想做个光风霁月的完人。”
“你看,我就从来不回避这一切”,陈北第一次打开天窗说亮话,她靠近了些周呈,鼻尖蹭了蹭他颈侧的青色脉络,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后说道:“比如你让我感受到你的痛苦的那一刻,我就很想一口咬上你的脖颈,看你在我手下无力的挣扎,来缓解我的暴躁情绪。”
“可我从来不会觉得这是错误的,因为我能够控制住不伤害你”,她眼底盛着缱绻,指尖轻轻扫过周呈的眼角,海风吹得她发丝乱扬,披散在精致华贵的旗袍上,像是只自水中而来,散漫又残忍的精怪,美得逼人,“我能在咬上你的第一口,改成亲吻你,用其它的方法消磨殆尽那些可怕的想法和情绪。”
“周呈,你有失望,嫉妒,愤怒,不悦,难过的权利。”
陈北定定的望着他,肯定的说:“你有权利产生这些正常情绪。”
“因为我永远相信你不会因此而伤害到我伤害到普通人。”
周呈与她的对视,感到一阵恍惚。
像是有什么即将要破开牢笼的东西在展翼。
她像是伊甸园的蛇,又像是天光下的不死鸟,在云卷云舒的海边,带着随时可能拽他一起灭亡的疯狂与坚定。
她在他身侧,用纤细的手一块一块的掰开他身上的锁链,拨开令人看不清的前路,言笑晏晏的告诉他——
你有产生一切负面情绪的权利。
你不必做万事冷静克制的人。
你不止可以在囚笼里看鲜活的美人,你自己也可以做鲜活跳动的生命。
她会喜欢。
周呈在失控。
比他下山去找陈北的那天,还要失控。
他一遍遍的仰头吻过陈北的眉眼,吻过她的唇,与她气息交织,指尖圈住她的手腕不准她逃离,眼底浓烈的占有欲和疯狂肆虐。
面前是陈北潋滟且兴致盎然的脸,远处的海平面上连接了大片的火烧云,但这一刻,这样的景色在陈北面前都成了陪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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