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宇林吓了一跳,听到了里面的辱骂声,他讶异地看向馆主,馆主脸色有些尴尬道:“大夫说她这是离魂之症,被吓狠了,我只是让几个小丫头重新教她规矩,叫齐公子看笑话了。”
“离魂之症?”齐宇林还想问些什么,那扇门里又传来了一声尖叫,隔着小半条花廊他都能听见那声音撕心裂肺,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馆主不耐烦,转身小跑过去打开门,对着里面便是一脚,又骂道:“坐你的春秋大梦想当大小姐!闭嘴,再吵,我便买一副药毒哑你!”
这一声恐吓果然有效,银仙儿将下唇咬破了血,又被两个小丫头拉了进去。
齐宇林没靠近,但他看见了,银仙儿的身上几乎都是伤,披头散发面目狰狞,当真像是疯了一样。
那扇门很快又关上了,馆主抚弄鬓发,齐宇林避开视线,转过身。
门未关紧,门内的银仙儿被迫趴在地面,因她一张脸妩媚漂亮,故而脸上无伤。她好像看见了花廊尽头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可惜看过去时那人却背过身去了,银仙儿未能真的看清对方的面容,可她知道,她认识他!
很熟悉,单单是一个背影,便让她头痛欲裂,许多回忆冲入脑海,几乎要将她吞灭。
齐宇林对馆主道:“馆主做的也不是皮肉生意,不是不出人命便算不得犯法。”
馆主笑了笑:“没想到齐公子还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呢。”
齐宇林听不惯她这般打趣,只留下一句几日后再来,便离开了花廊。
他一步步远离,却叫门内银仙儿的心愈发沉了下去,她绝望地不再挣扎,直至那抹身影彻底在花廊尽头消失,银仙儿才记起了他是谁。
齐子期,齐宇林。
她将一切都想起了,想起了那日银仙儿谎称有孕,要她陪着去看大夫。杨姝原是不肯的,可银仙儿道,若被若月馆的馆主知晓她怀孕,必定会逼她饮下落胎药,她说杨联还不知她有孩子,说不定他知道了,能替她赎身接入府中做个伺候的婢妾。
银仙儿落了两滴泪,请银杨姝可怜她,她说她手上没有现银,那些钱财都被馆主夺去,她连安胎药都没钱买。
银仙儿道:“杨小姐若不信,便随我去医馆,一看便知了。”
杨姝犹豫了,若银仙儿真的有孕,那便是杨联的第一个孩子。杨联府中已有妾室,却迟迟未有怀孕消息传来。她想倘若,倘若银仙儿说的是真的呢?
她让丫鬟将烧花鸭送进府里,再取些银钱跟上,自己上了银仙儿的轿子。
她很愚蠢!
杨姝此刻才知道,她就是个没心眼的蠢货,才会轻信了银仙儿的话,方上轿子她便闻到了一股花香晕了过去,再醒来,却浑浑噩噩记不得自己是谁,甚至与银仙儿换了身子。
想起不久前杨联还来过,对她那般,想起方才齐宇林离去的背影,杨姝痛不欲生,胸闷之际,一口气未喘上来,直接呕了一口血。
如此,活着也无意义。
杨姝晕过去了,两个小丫头见那满地的血,生怕真把人打死了,连忙去叫馆主。馆主见状也怕人死了,想起过几日齐宇林还要来,便让小丫头接下来都好生照顾着她,把伤养好了。
但过了好几日,齐宇林也没再来过。
这几日,周大人领人去了废旧老城区,命人动土,要挖百年前的尸骨。
城中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那废城历任知府都不管,唯独周大人上了心,还说要在城外重新划一片地,将那些尸骨好生安葬,各个立碑。
城中石雕坊的都接了知府衙门的单子,开始物色石头做碑了。
以前总往棋社书斋跑的文人都提起锄头打算帮着知府衙门一起干,废旧的老城区一旦清理干净,重新盖建,白月城必然焕然一新,也不必留下当年浊迹。
杨家出了几十人,一大早便动身出门。
齐宇林到杨府去见杨姝,给她带了一些城中名品糕点,他看向脸色越来越差的杨姝,开口道:“我方才瞧见杨伯父又出了十人帮周大人,看来要不了几日,城外乱葬岗便能被清理干净了,杨伯父有此善心,一定会有福报降临的。”
杨姝闻言,拿着糕点的手一颤,她眨了眨眼,忽而红了眼眶,抓住齐宇林的手道:“子期哥哥,你……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怎么了?姝儿,你好好说,别哭。”齐宇林被她抓得颇为不自在,便抽出了自己的手,递上手帕。
杨姝咬着下唇,落下几滴泪水道:“祖母留给我的镯子,我好像丢在城外林子里了。”
她重新攀上齐宇林的胳膊,抽泣着:“那是祖母去世留给我的遗物,是伴她一生的镯子,说日后给我当嫁妆的。可那日我随银仙儿出去后晕倒,再回来镯子就不见了,应该就是丢在林子里了。”
“姝儿别担心,我与伯父说,让人给你去找。”齐宇林劝慰。
杨姝却摇头:“不行,下人们少不得会遇上贪心的,倘若拿了藏起来又说没找到可怎么是好?而且爹娘知晓,必会责骂我粗心。”
“那我帮我去找。”齐宇林又说。
杨姝连连点头:“我随你一起去。”
“可你……你脸色好差,身子还未好全……”
“子期哥哥,若找不到镯子,我就要生心病了,你最疼姝儿的,就带我一起吧!”杨姝晃着齐宇林的胳膊撒娇:“有子期哥哥在,我不会出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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