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箬的心揪了一瞬,席帘垂下,遮蔽了车内情形。
马车缓慢地动了起来,阿箬牵着缰绳,眼见着他们慢慢越过竹林,而那只随着马车翩跹的蜻蜓也在越过竹林的刹那化作一片半枯萎的竹叶,叶片轻飘飘地落在了阿箬的怀中,与她衣摆上的花纹一样。
这片竹叶被阿箬收了起来,藏在衣服里,与寒熄送给她的月亮结放在了一起。
辰时已过,初冬的风虽寒,但逐渐升起的太阳很温暖,马车彻底走出了湘水镇的范围内,也不再能看见一株赤艳的红枫。
湘水镇迁芳街的街尾上,热心肠的大婶已经好几日不曾见过殷柳出来摆摊了,一个熟人走到摊位前来,二人闲聊提起殷柳,那人却道:“我几日前遇见殷婶儿了,他们搬走了。”
“啊?这么突然?”
“是啊,听说是殷婶儿身体不大好,何先生要带她外去寻神医。”那人撇嘴:“我见殷婶儿的脸色的确很差,只是当时没瞧见何先生。”
大婶儿闻言,心里有些失落,她想到了她们这把年纪再外出寻医,怕是也不会再回来了,日后她那角落里的小摊位不再有人陪她闲聊,有些可惜。
但她想,还是希望殷柳能找到更好的大夫吧,尽早回来湘水镇,她还想着给何先生说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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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柳是在寒熄与阿箬离开湘水镇后的第六天才离开的,那间小屋里处处都是何时雨留下的痕迹。
他临走前煮了一锅饭菜殷柳都没吃,放在锅里馊了发出酸味儿了,柴房的柴火被雨水打湿,案上的瓜果也开始腐烂,门前两株梧桐树的叶子落光了。
一天殷柳意外瞧见那两株梧桐上原来长了虫,密密麻麻地咬空了梧桐的枝干。她当时站在院外不敢靠近,对着屋内喊了声:“何时雨,你这树生虫了!”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的话,就连一阵风都不曾刮过。
没人再为她煮饭了,也没人再给她每日换上新鲜的瓜果,没人会在天冷的时候担心她的身体为她披上外衣,她没去集市卖东西,因为也没人会再去接她。
往日每每面对厌烦的事情,却成了那树上的白虫,一点点腐蚀了她,却也支撑着她。
殷柳再也待不下去,她只收拾了几件衣裳,带上银钱便离开了那间住了十年的小院。因怕被镇上的人瞧见,便故意绕了小道顺着红枫山下走,可她还是碰见了人,随口胡诌自己是去看病的。
那个人让她保重身体,二人于田埂错开,殷柳还没走两步却听见对方叫住了她。
“哎,殷大婶儿,你的东西掉了。”那人从一旁田沟里捡起了一样小挂件,琥珀枫叶经过多日风吹日晒早已遍布泥污,就连上面的红绳也被染脏。
那人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东西应当在这儿许久了,可这琥珀枫叶是何时雨做的,月亮结也只有何时雨会打,他们镇里的人都知道。
殷柳盯着那脏兮兮的琥珀枫叶看了半晌,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收下,攥在手心,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说了声:“谢谢。”
“客气!”那人扛着锄头离开,殷柳也转身走了。
那一走,她便再也没回来过湘水镇。
小院门前的梧桐被虫吃了个干净,第二年从根腐烂,再也没能发芽长叶。梧伴桐而生,桐随梧而死,三百三十四年,因何时雨初次经商被骗后买回来的十几棵梧桐树,至此一株未剩。
梧桐没了,宣家所铸的牌楼刷漆覆盖了旧字,半山腰处老宅坍塌再不见白墙黑瓦,可满山红枫不会死。
满山还在扩散生长的红枫,不会死。
作者有话说:
殷柳的转世,不会再碰见一个身穿紫衣名叫“何时雨”的青年了,宣蕴之留在她一世又一世魂魄里的痕迹,也会随世世代代而淡到消失。
何时雨因自己送出的果子害了自己爱的人而生了执念。
可他与宣蕴之的每一个转世的最初,都是无比相爱而结合的,只是故事的最后往往事与愿违。
当年错买的梧桐,就写下了他们两个人的结局。
【小剧场换个心情】
阿箬:【挺胸】这是神明大人的心脏!
寒熄:【上手】软软的。
温三:【悄咪咪】歪,妖妖灵吗?这里有神要(想)耍(谈)流(恋)氓(爱)。
第69章 与仙醉:一
白月城自古出文人雅士, 在朝为官的十有三四是从这个地方考出去的,雅士多的地方,茶楼、棋社、书斋亦繁多, 白月城为这些消遣之地分门别类。
品茗的去晨竹巷, 因路过那些茶楼能嗅到的清新味道,与早间落满露珠的青竹一般青涩淡雅。
读书识字的去文墨街,那里有私塾, 有书斋, 还有卖文房四宝与名家字画的字画铺子。
喜欢对弈、对诗、甚至是比垂钓、一切文斗皆去万星巷, 那里有四家棋社,家家坐镇着围棋高手,隔一段时间还会在棋社前摆一个绝妙棋局等人来破。
若要说着四家棋社中哪家对外更为名声灌耳, 那必然是无忧社, 无忧社中的齐先生可是前太子文师。齐先生名齐卉,今年也才四十几岁,前太子是他一手教大, 朝中人人都赞叹太子果敢仁德,也夸齐卉教得好, 皇帝闲来无事, 也会找齐卉对弈,二人似君臣,似友人。
可慧极必伤还是应验在了前太子的身上, 前太子样样都好, 已是未来皇位的不二人选, 只可惜后宫争斗, 三年前太子出巡遇刺, 他为了护住手无缚鸡之力的齐卉身重一箭, 擦过心肺,当时虽保了命,可终是伤了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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