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出乎了谢依的意料。
他不明白塞希图斯为什么会把这本笔记本送回来。
实际上,尽管这是谢依假造出来的笔记本,但里面的内容也很有价值,有很多只有巫师才知道的事,按照手稿故事里塞希图斯的行事作风,他不可能会把笔记本送回来。
谢依把笔记本放在一边,打开了信封。
信封很厚,裁开口子之后,里面的信纸足足有三页。
信纸上的笔迹凌厉而锋锐,谢依之前在塞希图斯的办公桌上看见过很多对方批改的公文,尤其是在之前的平行世界里,谢依天天看着塞希图斯处理公文,对塞希图斯的笔迹很熟悉。
【我亲爱的巫师阁下,这是我第一次给您写信】
除去一些礼节性地套话之后,塞希图斯婉转而又明确地提出了进一步合作的要求。
整封信写得非常漂亮,措辞挑不出一丝错误。
而那本笔记就是塞希图斯的示好。
通过这封信,谢依脑海中浮现出了塞希图斯身穿冕服,头戴王冠的模样。
尽管他看过了塞希图斯极致疯狂的样子,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一个受过了良好教育的高贵王子。
放下信之后,谢依有点感慨。
究竟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能让那么一个好好的王子变成这么一个疯狂的国王?
他不排斥和塞希图斯进一步合作。
当初他们进行初步合作的时候,就已经互相试探着隐晦地交换了意见,如果初步合作顺利,双方才会进行下一步的会谈。
谢依没有立刻回信。
他不是在故意拿乔,而是在权衡合作的条件和自己要付出的代价。
通盘考虑过后,谢依写了一封信,却在寄出去之前放弃了。
生活在城市里的现代人几乎从不写信,谢依也是如此,他也没有什么文学细胞,写出来的信十分简洁,文风类似说明书。
和塞希图斯那封辞藻华丽却不累赘,措辞婉转而立场坚定的信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出于一种微妙的不愿意认输的心理,谢依重写了很多份。
他耐下性子去看本土的诗歌集,拙劣地模仿着上面的比喻,但是最后写出来的东西,和塞希图斯写出来的一比,还是显得十分蹩脚。
谢依:
算了,就这样吧。
他在这方面不擅长,能写成这个样子已经很不错了,不要要求太高。
就在谢依打算把这封信塞进信封里时,他又改主意了。
塞希图斯一直等待着巫师的回信。
在他的预想中,巫师应该最晚三天内会给他回信。
然而三天过去了,什么信都没有。
一个星期过去了,巫师还是没有回音。
得不到回应的等待像一道虚无的深渊,使塞希图斯渐渐焦躁难耐,心怀忐忑起来。
或许巫师认为他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了?
巫师不愿意和他进一步合作?
亦或是,之前那个女巫根本就没有把那封信送到谢依的手上?
年轻的国王想了很多种可能,就在他的思绪往最坏的方面倾斜的时候,巫师的回信到了。
他没有用裁纸刀,而是拿来一只正在燃烧的蜡烛,小心翼翼的融化了信封上的红蜡。
尽管内心万分急切地想要立刻阅读巫师的信封,但塞希图斯的手却很稳,他逼着自己细致耐心。
渐渐地,在这种被压抑的焦躁中,他体味出了一种快乐。
忍耐地越久,得到时候就会越快乐。
这是他在长久的苦难中,摸索出的一条不变的真理。
信封就在他的手里,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它的存在。
红蜡已经融化,塞希图斯打开信封,却没有把里面的信倒出来,而是静静地等待信封上的红蜡再次凝固。
他的期待在胸腔中鼓动,指尖也微微颤抖,蠢蠢欲动地想要拿出里面的信纸。
然而他依旧逼着自己等下去。
未知,等待,期待。
他享受着打开信封前的快乐,并在其中感受到了越来越浓郁的病态喜悦。
年轻的国王无心国事,他就那样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那一大堆公文没有引起他任何注意力。
他就那样注视着桌面上那封信,指尖摩挲着信封柔软的质地和尖锐的边角,竟然觉得这封信和巫师十分类似。
既柔软洁白,又拥有尖锐的棱角。
巫师是一封未开封的信,信封里藏着无数他想要探知的秘密。
巫师的指尖曾经也在信封上拂过,但现在,覆盖在信封上的指尖却是他的。
这封信好似连接了不同的时空,他似乎在虚空中和巫师五指交错,甚至,他能想象出巫师指尖的触感。
塞希图斯缓缓吐出一口气。
享受够喜悦之后,他像拆开一份远道而来的礼物,又像是在解封一份他刚刚获得的战利品,取出了信封里的信。
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信纸只有一张,纸上只简单的写了一句话:见面细谈,日期地点如下。
塞希图斯有一柄利剑刺穿了他的胸膛,他胸中鼓胀着的喜悦和期待,顺着被利剑破开的皮肉,散到了空气中。
第69章 您完全给得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