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不能,我身体太差了。
我一向看得开, 做不到的事就不为难自己, 反正你也给我报仇了, 我也不想再费什么心力, 没有折磨别人的爱好。
你对我挺好的。
比我遇见的人都要好。
你身边也很安静,没有人烦我。我就觉得,待在你身边也挺好的。虽然死了也挺清静,但是你让我觉得,活着明显更快乐。
那天在酒楼……”
馥橙提笔写到这里,停了。
他托着腮, 低头看着纸上墨黑的字,也没有回头去看俞寒洲的神色。
俞寒洲其实比较喜欢骄矜甜蜜的美人, 从男人每次给馥橙选的衣裳装扮, 还有相府主院那些很能培养人性情爱好的设计, 都多多少少能看出来一点。
馥橙之前表现得也挺好, 起码真真假假, 骗过自己, 也骗过俞寒洲。
但他真的从来没这么直白地说过纸上这种话。
他这一世活得随心, 想怎么样做就怎么样做了, 也没管别人如何看待自己。
这段感情,他似乎不曾用心去经营。
馥橙突然放下了笔,垂眸看着漆黑的墨缓缓染黑了那张纸。
然而不过瞬息,俞寒洲就将毛笔拿开,那张纸也被抢救了下来。
男人抖了抖纸张,将墨迹晾干,这才俯身捏了捏馥橙白嫩的下巴,笑着问他。
“做什么?写一半害羞了想毁尸灭迹?”
馥橙回头看人。
就见刚刚尚且风雨欲来、阴晴不定的男人,此刻言笑晏晏,眉眼间都是志得意满。
馥橙不知道男人在高兴什么,他写这些话没被打就不错了,谁想到俞寒洲还当宝贝。
“你看到我写什么了?”
“嗯。”俞寒洲打开看了看,道,“橙橙与本相想象中的样子,分毫不差。”
馥橙不由木然地看着对方,面无表情的漂亮脸蛋看着更美了。
他忍了半天,到底没忍住,道:“我在你心里,居然从头糙到尾吗?”
他还以为他维持住了白月光美人的人设,起码一开始是。
俞寒洲一时失笑,好笑地捏着少年的脸,故意转了转方向,道:“美是从头美到尾的,性子有些出人意料,但不至于完全没猜到。”
“噢。意思是就剩这张脸没有崩人设。”馥橙咸鱼地放松了自己。
他不再绷直了脊背,整个人就软了下去。
俞寒洲正捏着他的脸,立刻就顺势托住了他。
巴掌大的脸蛋被托在布满厚茧的手掌里,更显得旖旎而精致。
馥橙顺势蹭了蹭下巴,闭上眼。
好久,他才轻声道:“那天在酒楼,你对我……跟以前很不一样。”
“我意识到你是认真的,起码比我认真很多。”
“所以我就不装了。”
“不想用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真实的面孔,面对你。”
“我活得浑浑噩噩的,父母教我知识,望我成龙,望我平安,可我还是不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做过孝子,做过被人一提起来就惋惜的天才,做过一只会给人温暖的小被子妖,做过被毒死的安定侯世子,做过一个性格阴晴不定、随时可能发病的病人,做过俞寒洲暗示的心上人,做过俞寒洲的粘人精。
分明有很多身份可以选择,依旧过不好这一生。
无法独立,没有能支撑自己正常生活的独立人格。
如果不是俞寒洲总给他找东西学,馥橙或许早就如同他养的那盆花,枯萎了。
他侧过头,在俞寒洲手腕上蹭了蹭眼尾。
俞寒洲始终稳稳托着他。
良久,男人才腾出手,轻轻摸了摸馥橙的头。
“什么也不想,只依靠我,会不会好过一点?”
馥橙抬起头。
俞寒洲俯身同他对视,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
“本相日子过得糙,对夫人更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是你就行了。什么性子,试探,真假,都不重要。你喜欢怎么过日子便怎么过,我配合你。”
馥橙定定看着对方,撑了一会儿,没忍住,嘴角微翘,笑出个稚气甜美的酒窝。
他笑起来就显得年纪很小,没有面无表情时的大美人样了。
俞寒洲却更喜欢他这样,痴迷地吻他的酒窝。
馥橙也不抗拒了。
自酒楼回来后就一直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隔阂,一下烟消云散。
至于那封写给俞寒洲的信,馥橙没有写完。
该说的话都说开了,写下来总比不得初次听见那一刻的心动。
之后,俞寒洲对馥橙依旧看得紧,却没再对此怀疑什么。
无论如何,馥橙的真实身份,经过这许多次推心置腹的倾诉,俞寒洲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只剩下最后一步验证。
馥橙传出去的信,顺利被送到了太子手中。
太子本就对馥橙求而不得,哪怕之前皇后百般阻挠,太子设想了种种利用馥橙牵制俞寒洲的方法,最后的一步计划也都是把馥橙带回去。
大概因为从来未曾得到过,就总觉得不甘心。
收到了馥橙的来信,太子自然狂喜。
只是,在看到信里的内容后,这份喜悦就一点也不剩了。
“在东宫被关得挺爽吧?”
正是因为找了馥橙的替身,纵情欢爱言行无状才被皇帝禁足的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