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没有办法,只好一边叫人把哥哥喊回来,一边与亲戚们周旋,亲戚们指着她们母女的鼻子骂她们,是不想父亲在三途川走得舒坦;哥哥终于回来了,把亲戚们打发走了,但她们家也几乎散尽家财,只剩下一个壳子了;
哥哥因为被召回来,也不能再去做学徒了,只好继承了家里的田地,日子总算是安稳了些;因为得罪了亲戚,家里的光景愈发困难,总是要多交一些钱粮,莫名其妙被针对;她的日子愈发苦了,平日里出去,也总是被骂,他们都不和她玩。
红娘的命运,其实自父亲死亡的那一刻,已经注定了。
失去了家庭的主要劳动力,别人都觉得她们家会难以为继,与其让她们自己败掉,不如自己吃进肚子里,这就是所谓的“吃绝户”。
一种古代语境下的恶的肆无忌惮。
就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不能、不懂反抗。
武士是霓暹古代的特权阶层,尚武且好勇斗狠,经常会因得了一把好刀,就上街砍平民以检验刀之锋利,而他们杀平民也是不用负责的。
如果是在偏远地区,终身都见不到权贵老爷们还好,像是在这种小城,平日里走路都要小心一些,生怕碰到了武士的剑,被认为是在挑衅他,然后拔刀与你决死。
苏茶继续往前走,看见微微泛红的门已经不推开去看了,因为她知道,这些门后面大概都是一些红娘被欺负,抑或者家里因贫困而有的苦难经历。
她不知走了多久,突然见到了一扇黑色的门。
它周围的墙壁破裂,它就那么突兀地矗立在那里,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小咪趴在她脚边喵了一声,不消多说,苏茶也知道这扇门后面更加危险,或许是红娘内心最像隐藏的东西。
她上前,想握住门把手,但发现这扇门竟然连门把手都没有。
她只能贴着门,一边用力推,一边说道:
“红娘,我是来帮你的。红娘,我不会害你的……”
门丝毫不动,它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抗拒也没有波动,它就像是最深层次的埋葬。
地底三万里,不见天日,不闻花草树木。
苏茶没有办法,看了看周围破损的墙壁,“能不能从墙壁进去?”
小咪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答不出来,小猫咪哪里懂这个嘛!
苏茶趴在墙壁上看,里面是纯粹的黑暗,光是看着都觉得有种灵魂幻灭的危险。
“为什么门是封闭的,但墙壁却破了大洞,这代表什么?”苏茶问道。
“或许是隐喻她内心千疮百孔,对这个事情的无可挽回,就像一艘行驶在海上的船破了大洞一样。”小咪回道。
“还有一种可能。”苏茶回道:“她内心对这个事情封闭,但最深处依然希望有人来救赎她,依然想与自我开解,所以她留了一条不是路的路。”
小咪还想再劝劝,陈述内里的危险,但苏茶已经钻进大洞里。
先是极深的黑,然后是纯净的白。
一间草屋慢慢显现出来,淡漠如水墨画。
代表红娘的小人像画中的一个点,就站在屋外。
屋里有两个人,象征着母亲和哥哥。
由于是水墨画质感,所以苏茶也分辨不清她们具体是在做什么。
“听说大名在招侍女,让小妹去吧。”
“这怎么行呢,那种地方……和奴仆一样,遇上主家不高兴,动辄打骂,小妹去了不就是受苦吗?”
“小妹留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不还是在受苦?”
“那也不行,我不同意。”
“你年岁这么大了,总得娶亲,家里又无钱,这该怎么办?”
“那不就成卖妹妹了吗?”
良久,只余下一声声叹息。
水墨空间在微微震荡。
第200章 光头
看到这里, 苏茶精神一震。
红娘的棺材在玉贺之墓博物馆里,现在终于看到疑似和他有关的东西了。
代表红娘的小人在外面站了许久。
她走进草屋,对着另外两个小人说:“我听说大名在招侍女, 那里能吃饱饭,我要去。”
“你懂什么, 那些大人物喜怒无常,以杀人为乐, 你去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准去!”
“那也比饿死好!”
“你!”
母亲连忙过来打圆场, 叫两兄妹都歇歇火。
她对红娘说, “你真想去?”
红娘没有丝毫犹豫,“我要去, 我想吃米,我想吃鱼。”
代表着母亲的小人一下就把红娘给抱住了, 她的脸上涌现出一些黑色的水墨泪痕。
红娘反抱着她一起恸哭。
但她们的打算注定要落空了, 因为管理此地的家老要征集所有的适龄女子, 而红娘就在此列。
象征着家老的小人在天空宣判完,人影就不见了。
而草屋里, 一家三口收拾好东西,就将红娘送出了门。
目送着她走向远方。
小人红娘缓缓走向一片虚无的白,身后,大雪纷飞。
苏茶回到了走廊, 她抚摸着黑色的门, 沉默不语。
红娘的“牺牲”毫无意义,因为家老发话之后,召集侍女就变成了一想征召任务, 自然也是没有钱发的了。
而她这么小就离开了家庭, 失去了最后一丝家庭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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