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夫人哀婉如叹息的歌声在耳边回荡,仿佛无休无止,不知疲累。
渐渐的,她的歌声低了下去,变成浅浅低.吟,充满了暧昧与蛊惑。
他捂住耳朵,似乎终于无法忍受,舞剑狂劈乱砍。剑气荡开垂幔,剑吟混合着裂帛声,掩住他的喘息。倏然,背后有动静,他凌空夭矫转身,一剑刺去。
剑尖自两道扬起的白纱间穿过,离那人颈间素净的喉结只有半寸远时,被一对手指夹住,阻住去势。
玉尽欢长发披散,只穿着一层轻薄的血色里衫,里衫松散,垂落在地,袒露着半个胸膛。
他长眉微挑,瞳眸漆黑似有暗流涌动,仍是那般笑吟吟的教人无法看透。
他只是站在那儿,垂眸看过来,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沈墟已觉得很乱。
他仓皇松手,不欺剑坠落,落地时却变成了那根玉扇骨,玉尽欢俯身拾了扇骨,一步步走近,掰开他攥紧的拳头,将扇骨轻轻放进他的手心。
漫天白幔忽然间变得潮湿不堪,化成了水,点点滴滴落在额发,眼睫,唇间,顺脖颈而下。
沈墟舔了舔唇,尝到竹叶青一般的酒味。
玉尽欢目光深长,捧起他的脸,大拇指重重碾过他的唇,缓缓问:“我是谁?”
唇上一片火辣,沈墟怔怔与他对视,问:“你是谁?”
玉尽欢轻笑,笑意未达眼底,他拂去沈墟肩头乌发,侧过脸,张嘴咬在脖颈。
沈墟惊醒。
天色昏暗,室内无人,窗外雨淋漓。
静默中,他抬手抚上起伏的胸膛。
隆隆心跳,恍若春雷。
他眉头微蹙,目光晦暗,倏地坐起,身上衣衫早被梦里带来的汗水打湿,他也不管,支手扶额,兀自平缓潮热的呼吸。
忽然有人推门而入,他如惊弓之鸟,拉过薄被掩住下半身,惶惶看去。
玉尽欢捧着刚煎好的安神药,抬头就对上沈墟的眼睛,愣了愣。
不知为何,那双眼睛湿湿的,眼尾泛着潮红,再往下,泛白的唇紧紧抿着,脖子上青筋凸起,遍布晶莹汗水,身子看起来也绷得很紧。
如此暧昧情状,再联系方才他飞快拉上被子的动作……
“醒了?”玉尽欢捧着药,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出去,最后干脆立在门槛上,问,“身上还疼么?”
“还好。”
沈墟嗓音沙哑,眨动眼睛,看起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玉尽欢点头,脑袋里其实也一片空白。
饶是凤尊主神通广大,也没遇见过这种尴尬的状况,完全不知该如何处理。
他不得不回想起自身经验,然后果断将药碗放在门边花架上,退出去,拢上门,在门外装模作样清咳两声:“墟弟,我瞧你出了许多汗,这就叫小二打桶热水来,你先洗个澡,换身干爽衣服。”
沈墟:“……”
玉尽欢觉得自己处理得很好,掸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一边感慨着孩子长大了,一边想着还得再去抓帖补药,莫名收获到养孩子的乐趣。
沈墟脸皮极薄,恼恨玉尽欢看破还说破,又因为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心中烦乱,在房里一连闷了数日,除了吃饭,其余时候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起了黄花大闺女。
玉尽欢这几日忙着处理教中事务,压根也没察觉到沈墟在闹别扭,但他总惦记着沈墟生受了沅芷的太霄神功,虽然暂时看似无碍,指不定哪天就突然真气暴走,无法控制,所以日常要来号三回脉。这见的次数一多,十问九不答的,他才总算后知后觉,沈墟近日神色间总是淡淡的,似乎并不想看见他。
玉尽欢被冷落得莫名其妙,想问原因吧,他姓凤的向来心高气傲,何时给人低声下气过?所以也就犟着,不着意去哄。
如此僵持到第五日,两人一整天竟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晚间苍冥前来汇报事务,见尊主脸色极度可怕,气儿都不敢多喘上一口。
不是,前些天才为沈墟兴师动众地放了凤唳,不是已经找到人了吗?怎么又生起气来了?
“还没找到人?”玉尽欢语气不善,“花意浓一行十人,个个都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如何能在这琅琊城中凭空消失?”
苍冥后背冷汗直下。
“尊主到得琅琊城当日,在客栈落脚后,花意浓等人就在深夜偷偷溜出,不知所为何事。此前派出去的圣教弟子中,有人在离客栈不远的长川街上发现了疑似凌霄宗的接头暗号,一朵刻在暗巷墙砖上的五瓣凌霄花,此后属下赶去,并未在暗巷中发现任何的打斗痕迹,但找到了这个。”他从怀中掏出一只云罗绣花鞋,“属下推测,当日花意浓应是与人有约,但中途不知出了变故,被人尽数掳了去。”
玉尽欢嫌弃地瞥了眼那只绣花鞋,苍冥迅速将其重新收入怀中。
过了一会儿,苍冥见他把玩扇子沉默不语,又道:“尊主,这件事让属下联想到这两年频频发生的失踪案。”
玉尽欢顿了顿:“什么失踪案?”
苍冥敛色道:“我教自前年开始,每过三个月就会有一批女弟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人数从三五人到十人不等,圣教弟子众多,这点人原也不值得尊主分心,所以长老们就将此事上报给了秦护法,秦护法服侍圣姑左右,事务繁忙,又分派给燕长老处理,燕长老此人……唔……总之此案一直悬而未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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