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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隐俯身,掐住了沈墟下巴尖:“剑阁的弟子,都像你一样娇生惯养么?”
    沈墟眼里浮现困惑,心想自己与“娇生惯养”四字何曾有过联系,只觉这魔头阴晴不定甚是难缠,突然间气息一松,凤隐竟又无缘无故解了他穴道。
    而后一样坚硬的小圆瓷瓶被掷到他怀里。
    “既有手有脚,自己抹吧。”凤隐霍然长身而起。
    沈墟缓了一阵,慢吞吞地起身,还将湿衣服拢上。
    凤隐道:“这衣裳先沾雨,后沾血,你不嫌丑么?”
    沈墟眼瞎,不觉得有什么异常,但既然有眼睛的凤隐如是说,也就慢吞吞地爬下床,寻了套干净衣服,捧在怀里。
    却不换。
    凤隐看着他,一动不动,说:“本尊不看。”
    沈墟信了,依言换上,只盼自己表现得乖一些,这魔头自觉没趣能早些离去。
    换完衣服,魔头又盯着他敷药包扎,他手脚笨拙缠得慢了一些丑了一些,魔头还在旁冷言讥笑,说他脑袋笨手还废。
    一顿拾掇完,沈墟累得筋疲力尽,咕咚一声倒在床上,一动不动。
    凤隐背手踱到他身边,拿脚踢了踢他小腿胫骨,问:“不哭了?”
    沈墟摆摆手。
    不哭了,没力气哭。
    过了好一会儿,周遭无声无息,沈墟还以为凤隐已走,翻身坐起。
    凤隐幽幽托着腮:“起来做什么?欢送本尊?”
    原来没走。
    沈墟整理一下微乱的鬓发,复又慢吞吞躺下。
    他乖觉听话,凤隐却玩心大起,不但不走,还要添堵,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沈墟脸朝里,闷声道:“被一个疯子使坏,封住了穴道。”
    凤隐方才还夸奖这人乖顺,此刻耳听他竟敢背后叫他疯子,差点真犯了疯病一掌将人毙了了事,咬牙切齿道:“穴道被封,你自行冲开不就行了?”
    “那疯子内力深厚,难以冲破。”沈墟咕哝。
    “世上哪有冲不开的穴道?”凤隐轻蔑一哂,“你学艺不精罢了。”
    第16章
    他既这么说,自是有什么旁人想不到的妙法。
    可这人说完,却没了下文,想是不愿告知,只是逗弄他罢了——这是小时候殷霓惯用的伎俩,把一本精妙剑谱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等他伸手,却倏然收起,笑说:“想不想要?不给你。”
    “墟墟生气的样子真可爱。”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伸手了。
    ——于是他此刻也不言语。
    室内静默片刻,沈墟再次慢吞吞地爬起,坐在床上,盘腿打坐运功,仿佛在自行寻找解决之法。
    他面上无甚表情,只因为方才哭过,垂着湿颤颤的眼睫,模样瞧着实在凄楚可怜。
    这一坐就是小半个时辰,凤隐搭他脉门,见他果真在设法运气,只是总也不得其门而入。
    ——模样软,骨头倒硬。
    凤隐便托腮看了。
    沈墟坐得住,他也看得住,两人一动不动,又是一个多时辰过去。
    终于,凤隐拿起案上茶杯,啜了一口凉茶,开口道:“你就这样?”
    沈墟正凝神运气,被他打断,微蹙了眉,仿佛这才察觉身边有人一般,反问:“你还没走?”
    凤隐神情一变。
    方才还玩味轻佻的眼里霎时布满阴翳,茶杯颤颤,隐现数道裂纹。
    “本尊想来即来,想走便走,你待怎的?”
    沈墟谨记对此人只顺不逆的道理,道:“我运功了,你……您请自便吧。”
    说罢闭眼,全然当凤隐不存在一般。
    凤隐放下茶杯,那杯子起先好端端待在桌上,下一刻竟自碎成数块。茶水漫了一桌,凤隐也全然不顾,只看着沈墟,神色依然冷冷,须臾又勾起唇角,他唇色殷红,衬得牙齿森白,这一笑,如同深林野兽看上面前茕茕白兔,亟待捕猎一般。
    他天性如此,旁人对他攀附巴结,他爱答不理,可若有人对他爱答不理,他反而偏要让人心悦诚服死心塌地。
    只不过就连猫捉老鼠,也要拿起放下,玩上那么几个来回。一口咬死,未免太过无聊。
    凤隐便又是一副笑眯眯模样,主动发问:“你如何运功解穴?”
    沈墟想了想:“从涌泉起始聚气,依次行至尾闾,气海,膻中,最后至晴明,百会。数周天后回丹田,一鼓作气,冲破穴道。”
    方才他被凤隐点中穴道,暗地里也是这般运作,只是还没等他自行冲开,凤隐就提前解了。
    “这法子江湖人人皆知,屡试不爽,你想过为何无论如何解不开么?”凤隐又问。
    沈墟摇头。
    凤隐:“我再问你,那人点了你什么穴道?”
    沈墟答:“丝竹空穴。”
    凤隐:“他若想致你失明,有许多穴道可点,为何偏偏选中丝竹空穴?”
    是啊,为什么呢?
    沈墟此前从未想到过这一节,眼下被凤隐稍加点拨,隐约有了些思路,脑海中有个模糊的念头飘来晃去,忽然一拍手:“是了!”
    “是什么了?”凤隐瞧他激动之下表情较之前生动了不少,嘴角微微上扬。
    “丝竹空穴为三焦经终点之穴,由于自其它经脉传至本穴的气血极为虚少,穴内气血为空虚之状,故名中有空。又因穴外天部的寒湿水气尽数聚积于此,此穴既凉且空,内功气息一入其境则由热转冷,难以发挥效用,所以此穴易点难解。”沈墟娓娓道来,越说越心灰意冷,最后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垂下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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