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沈墟。”
沈墟却是心里坦荡,从不屑隐恶藏私,大大方方地回答。再说,他知道以对方的武功,要想打听他身份实非难事,随随便便抓个剑阁弟子,不断敲他脑袋就可轻松得出。
“你是风不及那老厮的徒弟?”那人又问。
沈墟正色:“你辱我师父。”
“辱了又如何?”
“今日你便杀了我,你若不杀我,他日我定杀你。”
那人似是没料到沈墟打不过人还能如此口出狂言,当下大笑不止:“我不光辱你师父,我还骂你师祖!你剑阁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老王八小王八中不溜秋贼王八臭烘烘齐聚一堂,尤其是混进了晏清河那坨大牛粪,更加臭不可闻!臭不可挡!当日他因练邪功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实在是死得其所!大快人心!哈哈!哈哈!哈哈!”
他这笑声用上了五成内力,沈墟只觉癫狂笑声从四面八方狂涌而至,耳膜几欲震碎,五脏六腑齐齐翻搅。
此人多半是疯子。
沈墟心下有了判断,便不把那些疯言疯语听在耳里,只一心运气抵挡对方声音中掺杂的浑厚内力。
那疯子笑了片刻,可能自己也觉得一个人痴笑索然无味,便停了下来:“喂,你是不是风不及的徒弟里武功最好的那一个?”
沈墟不答。
他不跟疯子说话。
“不答便是默认了。”疯子自说自话,“今日我翻遍了整个藏经阁也没找到生息剑法,想必剑谱压根不在这里。按规矩,生息剑法只传剑阁掌教,风不及会,到时候他传给你,你也会。喂,我与你商量个事。你要是学会了,耍给我瞧瞧行不行?”
沈墟自是不答。心想,这人潜在藏经阁里翻遍了剑阁上下三层藏书,竟一直没教人发觉,武功着实了得。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啊。”疯子说话的语调欢欣起来,随即又低落下去,自顾自发起了愁,“啧,不好不好,你小子现在的水平太低了,什么时候才能摸到继任掌教的门槛?风不及那厮老也不死,你又太嫩,一日难堪大任,风不及便一日不传位于你,那我岂不是要等上千年万年?不好不好,这样吧,我纡尊降贵,现在就助你一臂之力!”
沈墟觉得他这话里有古怪,未及深思,眼前倏地红影一闪,左右太阳穴各触到一丝沁骨凉意,却是那人已掠至跟前,两指虚虚搭在了他鬓边。
“你……”
沈墟惊骇出声,眼球后方登时传来一阵钻心剧痛,如有冰锥恶狠狠凿进眼眶。
模糊间,只来得及瞥见那人颈间凸出的素净喉结,他就自此堕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没错,这个红衣神经病就是我们的攻君本攻(望天)
第2章
风动竹叶,声如浪涛。
鼻尖萦绕着一阵熟悉而苦冽的松香。
沈墟全身都放松下来,知道自己正身处师父的守拙草堂。
漆黑与寂静之中,他躺了一些时,抬手摸向眼睛。
“醒了?”耳畔即刻传来浑厚中正的嗓音。
“师父。”沈墟支肘,欲起身。
“躺着吧。”风不及按下他肩膀,“你受了内伤,虽无伤性命,也须静养些时日。”
闻言,沈墟调息运气,确感丹田处阻滞不畅,隐隐作痛,想必是昨夜勉力接的那三掌震伤了经脉。
“你碰上了一位棘手人物。”风不及道。
“是。”沈墟面色平静地阐述事实,“弟子打不过他。”
“世间强手,多如过江之鲫,岂容你个个都打得过的?”风不及抚须沉吟,“不过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即是为师,在那位高人手下恐怕也讨不得什么便宜。”
闻言,沈墟在脑海中缓缓回忆昨夜那疯子诡谲的身法与招式,并暗中拿他与师父作比较,得出的结论是——难分伯仲。
正自投入,风不及温声询问。
“现下感觉如何?双眼能否视物?”
沈墟愣得片刻,摇起头。
风不及揣手在榻旁落座,缓缓解释:“此人以内力灌注,封了你双眼眼侧的丝竹空穴。”
原来如此。
沈墟从最初的骇异中平缓下来,抬手轻抚额角,昨夜那刻骨冰冷的触感似乎犹在。
“这股内力霸道强劲且奇诡非常,与我剑阁内功竟是截然相反的路数,为师一时无法将其丝缕抽出散之于外。而若强行冲荡,两股内力角逐抗争,稍有差池,你内息岔行,经脉受损,就彻底没了复明的希望。唉,怪哉,怪哉,此人手下留情,显然无意取你性命,却偏偏费心致你失明,不知意欲何为……”
他兀自在旁喋喋不休,沈墟伸手在眼前挥了挥,确认自己一丝一毫也瞧不见了,竟也不气不恼,只怔怔地瞪着空洞的眼睛发呆。
风不及嘀咕完,转眼就见沈墟两眼涣散,一动不动地僵躺着,当下心生怜惜。
他这弟子生性沉郁,冷情冷意,打小笑得少,哭得也少,十七年来不曾下过悬镜峰,过的都是波澜不兴的日子。此次突逢重创,保不齐以后就落个终身残疾,这等惊天变故要是落在寻常人头上,少不得要捶胸顿足哭爹骂娘发泄一番。可这孩子仍是这么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好像瞎的是别人,不是他自己。
淡漠如厮,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师父。”一声轻唤将他从思虑中拉出来,沈墟已摸索着坐起了身,他面色本就较常人白上几分,此时更是白如霜雪,“交手的过程中,弟子得知那人是为了生息剑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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