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少谦虚。”
殿绪一乐,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前几天祭酒还拿你的诗文给我们当范读呢!哎,你说你偏用那么生僻的字眼,我看了半天愣是没看懂,被罚抄了二百遍,小福子现在还在府里替我写着!”
“……”
饶是殿辰,也不由有些迟疑:“你还没从国子监结业?”
“额,这个…”殿绪尴尬地摸着鼻尖,立马将矛头对准南肃:“你个勺货!说好一起在国子监欺负小太监的,结果我在欺负小太监的时候,你就不声不响地出了国子监!”
南肃哈哈一笑,大冷的天里,折扇摇得风生水起。
殿绪立马扭头说:“小六,那将你的皇妃借我用用,今儿非让他将功折罪不可!”
殿辰侧眼望向南肃,见南肃没有反对,就淡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多谢小六啦!肃子,跟我来!”
“得嘞!”
两个身影很快离开了,勾肩搭背的,一看就不是去做什么好事。
直到此时,殿辰的目光才挪了挪,颔首道:“四哥,那一会儿宴席见。”
“一会儿见。”
说话的人正是大燕四皇子殿松,比起不着调的殿绪,他才像是一个真正的皇子——细长眼睛半眯着,总是闪烁着精明的光,其一身金银线锦鲤华服,盘龙玉垂饰腰带,整个人真真是器宇轩昂,雍容华贵!
然而,虽是亲兄弟,却并不怎么亲近,两人随意说了几句后,也就背向而行了。
“小六!”
却在隔了几尺时,殿松忽然停下步子,嘴角一笑:“你此时回京,当真是为了南世子吗?”
殿辰微微侧首,语声平静:“当然。”
“希望如此。”殿松当先抬步,向着花园外走去:“四哥可提醒你了,有些雷池是你跨不得的,切莫头脑一昏,坏了你我兄弟情分。”
殿辰外家离散,本人又多年不与俗尘接触,在皇位上自然没什么竞争力。殿松如此提醒他,是把他当了个对手?
别开玩笑了。在其他各有资本优势的兄弟面前,他才不会将威胁放到明面上,如此姿态,反倒是轻视到了甚至懒得遮掩的地步了。
孩子打小就死了娘,偏又不哭不叫,压根就不懂什么叫做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他就算欺负他了又能怎样?连亲爹都不护着的孩子,也只能是任人欺负……
殿松离开后,殿辰依然还站在原地。
北风从远处的假山莲池处吹过来,将他的衣摆下角轻轻带起,男人面无表情凝视前方,沉默良久后,大步离开。
……
入夜后,偌大的元熙殿中,官员和世家公卿们一个个举止稳重地迈着方步、拖家带口地走了进来,四处拱手行礼,繁忙至极。
紧随其后的,就是皇亲国戚。皇子们各自和蔼可亲、满面春风,公主娘娘们则是举止大方、优雅娴静……
但是,每年都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
座位都是定好的,可南肃从未遵守过规矩。看了一圈后,他吆喝殿辰、殿绪、还有李胖儿等人直接霸占了一张大桌,拿起筷子就开始敲碗:“饿了饿了饿了……”
活像个叫花子。
殿绪一乐,突然用手在身后抓了抓,然后直接扔了一团空气丢进他的碗里:“施舍你个屁屁吃!”
“哈哈哈哈哈。”
这一桌爆出了恐怖的笑声。
没一会儿就开宴了,各色酒菜一道道不断地传上来,大殿中香气扑鼻,但却没人先敢动一动。
皇帝还没到呢,谁敢动?就连南肃这种胆大包天的,也只敢心里抱怨:再不来,菜都凉了……
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到皇帝姗姗来迟,君臣见礼才终于是个头。
皇帝在案后环视一圈,还是一如既往地说了句:“众卿随意,就当家宴。”
这句话之后,南肃以绝对的第一速度开始了大快朵颐,在其他桌还在观望、还在谦让的时候,大半个熊掌已经下了肚。
“你就不能雅观点?”殿绪咧着嘴,不满地看着他,一只手停在了半空里。
“雅观?值几两银子?”南肃哼哼一笑,一伸手将中间那盆参汤直接连盆端了过来。
在皇帝面前,他可是一点儿也不敢装小白兔,登时“哗啦”一下先给殿辰倒上了半碗,然后将盆举高往下一倾,嘴张得大大的在下面接着,如同江河倒流……
殿绪直接一摔筷子:“你他妈还让不让我吃了?”
南肃:“你吃你的啊,诶诶欸?胖子给我放下,那是我的!”
李胖儿连忙将一盘螃蟹扒到身前:“谁惯你呢,先到先得!这顿饭他妈可是不用花钱的呀!”
其他人:“……”
在南肃和李胖儿的带领下,包括殿绪在内的五六个人顿时也跟着左右开弓,见到什么造什么,霎时桌面上已经是群雄割据,杯盘狼藉!
殿辰第一次见这种场景,有些震惊。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好半晌后,才拿起小勺开始喝汤。其吃相很优雅,等勺子到嘴边了才微低着头,小口地咽下去,一点声音也没有……
真也得亏南肃分给了他半碗参汤,不然,只怕他今儿都不知道是来吃了个啥。
“草!”
“别抢!你他妈放手!”
不过片刻,原本满满当当的桌子正中间已变得空空的,到了最后,众人都在用两臂撑着桌子,怀抱范围内放了好几盘菜,一个个埋头猛吃,眼神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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