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以北觉得太磨叽了,翻两页就扔一边去了。
五十年后,苏酥有天在院子里摆弄一盆绣球花,眼前突然一黑没有知觉了,醒来时她躺在医院病床上,江以北坐在床边,看到她睁开眼睛时,那一瞬间脸上的表情让苏酥依稀回忆起年轻时候她在西安出了场车祸,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睁开眼睛时看到他的样子。
她想,他好像没什么变化啊,除了头发白了,脸上皮肤没那么平展了。
苏酥的心脑血管疾病是家族遗传,年龄到了,好也好不到哪去了。
她记得自己说过会帮他剪指甲,没成想是他帮她剪指甲。
弥留之际,她说不出话来了,却仍有什么特别想告诉他的。
她在他掌心画下一个竖,两个零。
是个阿拉伯数字的一百。
年轻时候她说自己这人特别小气,别人给他一百的喜欢,她只能给对方五十,后来江以北讨价还价到七十。
她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给他一百了。
五十五年后,江以北有些记不太清事情了,有一天他翻开自己年轻时自驾大半个中国拍下来的那些照片,指着自己在无人区的一张自拍照,纳闷地问儿子:“你妈呢?”
他闲来无事,开始戴着老花镜翻看苏酥写的那些女性小说,有时候看着看着就睡过去了,还是觉得磨叽。
不过在他终于可以去找她前,还是一字一句地看完了。
第九十六章 番外一
嘉铭小区大门外一排饭店这些年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其中有家火锅店却不温不火地开了挺多年,经济不景气,餐饮业也跟着萧条,这家店在一茬茬倒闭的饭店里能够苟延残喘这么久,靠的既不是口碑也不是营销,而是老板的心大。
刚过晚上八点钟,店里已经没客人了,施韵收拾完一桌狼藉,抬头朝店门外看了一眼,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雨来了。
王萍萍出去把电动车挪到房檐下,回来一连声叫着外面好闷热。
施韵:“下雨还这么热吗?”
王萍萍点点头,“闷得很。”
她看了眼施韵身上的长袖 T 恤,忍不住问道:“韵姐,这么热的天你怎么还穿长袖啊?”
施韵笑笑,“胳膊上有疤,不好看。”
今天是月底盘账的日子,他们这位做生意跟闹着玩似的老板八成会来店里晃一圈,浮皮潦草地看一眼这个月的流水,然后拍屁股走人,第二天工资会准时打到两个厨师四个店员的账户上,下个月继续老板带头,大家伙开开心心混日子。
平时到了这个点钟,两个大厨已经喝上小酒,王萍萍已经骑上她的小电驴会男朋友去了,两个住在店里的大姐这会儿已经打开大堂的壁挂电视,边看连续剧边嗑上了瓜子了。
施韵每天晚上十点钟下班,一天也没有早退过,她打心眼里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没活也会找点活干,上星期把后厨的油烟机擦得锃亮,这星期把灶台上顽固的油污拿小刀和钢丝球一点点清理干净了。
今晚老板过来的可能性很大,大家难得支棱起精神,两个厨师没喝小酒,两个大姐也没嗑瓜子,王萍萍最后一遍核对电脑上的账目,施韵擦地擦到柜台边,听王萍萍长长叹了口气,
“这月比上月亏得还多,咱们是不是该找工作了?”
施韵心里一哆嗦,这是她最担心发生的事,尽管才来不到三个月,她打心眼儿里舍不得这家店倒闭,活少钱不少拿,还没老板盯着,就算被老板撞见偷懒摸鱼,好像也没什么事儿。
上个月就有两回,老板来店里时王萍萍都早退了,也没见他有什么不满,施韵甚至觉得老板压根都没注意到有人早退,嗑瓜子的声音在冷冷清清的大堂里回荡,施韵看到他晃悠到两个大姐跟前,伸手抓了一把瓜子,一屁股坐在饭桌上,跟两个大姐有说有笑地嗑完了一把瓜子。
这样人傻钱多脾气好的老板,出了这个门大概再难遇到了。
等到九点钟不见老板来,却等来几个食客,施韵递给他们菜单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略扫一眼,三男两女,年龄不大,都像喝过酒的样子,一个女孩手臂上有刺青,一个女孩打着鼻环,坐下来就从一旁男孩身上摸出盒烟来。
他们点了个中辣的锅底,又要来一箱啤酒继续喝。
九点半时王萍萍呆不住了,见老板这个时候还没到店里,今天八成是不来了,她跟施韵几人打了招呼,提前半小时走了。
过了十点钟,那桌人仍喝得起劲,两个大姐哈欠连天,施韵让她们回宿舍了。
最后店里只剩施韵和厨师老吴。
施韵坐在柜台后面,给她妈李美琴发微信问孩子睡着没有。
李美琴回信息说早就睡着了。
施韵又问李美琴:“馨馨睡前说什么没有?”
李美琴:“你闺女说明早想吃杭州小笼包。”
施韵笑着回了句好。
馨馨说的杭州小笼包仅指她们家小区门外那家,也不知道是哪一味调料合了她的胃口,小家伙只爱吃这一家的包子,一屉包子能吃掉大半。
施韵:“妈你先睡吧,有桌客人刚喝上,我今天得晚回。”
李美琴:“太晚就别骑电动车了,叫个出租。”
施韵:“知道。”
发完信息,施韵看了一会儿手机里收藏的帖子,渐渐有点犯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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