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旧坐没坐相,朝她勾起唇角笑了,带着一丝英俊逼人的少年气,她的少年。
三年前那场散伙饭其实是个巧合,临近毕业,学校附近的饭店家家爆满,苏酥他们班几个班委找了一圈,相中的饭店全都订出去了,最后只订上了一家酒楼堂食的大桌子。
酒楼大堂是办婚宴用的,临近毕业那几天大堂里的桌子全都被毕业班订走了,苏酥他们班订了五桌,江以北他们班也订了五桌,还有建筑学院的一个班,共同把大堂瓜分干净了。
苏酥那晚穿了条白裙子,头发挽了个松散的花苞,黑色的发圈上有一朵黄水晶做的小雏菊。
她一进大堂,就在乱乱哄哄的人群里撞上了他的目光。
两个人淡淡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吃饭的时候,她颈子后面偶尔莫名发热,潜意识里有一束目光偶尔漫不经心地落在她的背影上。
她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求证。
聚餐是从晚上七点开始的,吃到十点多还没散,大家好像憋足了劲,要在一夕之间把四年的青春挥霍干净,那天晚上会喝酒的,不会喝酒的都喝了很多。
有人开始哭,有人开始笑,有人站在大学的尾巴尖儿上想起了只争朝夕,争分夺秒地跑去向暗恋多年的人表白。
有人跑到办婚礼的台子上,将投影和音响捣鼓了出来,开始一首歌接着一首歌地嚎。
苏酥那晚对所有举到面前的酒都来者不拒,越喝越觉得脚底下轻飘飘的,一颗心也像氢气球一样浮了起来,很想飞到什么地方,却不知道可以飞去哪里。
她想,四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啊,好可惜。
那丝盘桓在心头的意犹未尽,时间久了,变成了意难平。
她开始自顾自喝起了啤酒,心想,明天就要各奔东西了,应该说句结束的话吧,虽然压根也没开始过。
可她就是觉得需要一句结束的话,好让她心无旁骛地往前走。
时间已过凌晨,大堂里聚餐的同学走了一半,剩下的都是些疯批,有人疯得全世界都知道,有人疯得暗潮汹涌,只有自己知道。
苏酥已经困得眼皮打架了,可身后那束目光还没走,她也黏在了椅子上不走。
留下来的人开始想别的法子消磨时间,苏酥听到江以北他们班开始玩天黑请闭眼,苏酥班剩下的同学凑成了一桌,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刚开始还有些放不开,后来越玩越疯。
啤酒瓶在桌子中央旋转,停下来时瓶口指向了柳昆池,她才不要玩什么真心话,她上来就要玩刺激的大冒险。
坐在她右手边的是蔡琳琳,一肚子坏水地朝她笑了笑,“大冒险是吧,和现场一个男生法式热吻一分钟。”
柳昆池白了蔡琳琳一眼,“就这?”
大家都以为她要去美术学院那桌找宁涛,没想到柳昆池起身走到班长老韩跟前,捧起他的脸就亲了上去,法式热吻,激情似火,没到一分钟就被宁涛气急败坏地给拎走了,老韩的初吻就这么没了,整个人像块遭了雷劈的木头。
酒瓶子再转,瓶口指向了苏酥。
游戏规则是坐在她右手边的人来提问,苏酥看向磨刀霍霍的柳昆池,觉得她都出现重影了。
一个声音在她脑海里说,玩什么真心话,要玩就玩大冒险。
她起身喝完杯子里剩下的啤酒,摇摇晃晃地说:“我也要玩大冒险。”
柳昆池兴奋地转动脑筋,最后一拍桌子,大声喊道:“你去跟现场一个男生求婚。”
一桌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嗷嗷地开始起哄。
“求婚,求婚。”
身后那束目光像万有引力,她终于抵挡不住,转过身朝他的方向一步步走了过去。
他面无表情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最后站在了他面前。
新闻学院的起哄声在她身后此起彼伏。
“求婚,求婚。”
苏酥像踩了一团棉花,明明站稳了,却还是觉得晃。
江以北大喇喇斜靠在椅背上,掀起眼皮看向她,唇角带着一丝揶揄。
苏酥清了清嗓子,话到嘴边,酒突然醒了一半。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忽然就想打退堂鼓了。
“求婚,求婚。”
周围叫闹声一片,连美术系的人都开始跟着起哄了。
苏酥心一横,飞快地对江以北说:“咱俩结婚吧。”
完成任务转身就走。
身后忽然传来江以北不咸不淡的声音。
“好啊。”
苏酥脚步忽然顿住,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向江以北。
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挑起一边眉毛看向她,唇角那丝揶揄更明显了。
大学四年,有一朵桃花如影随形,不是好桃花,也不是烂桃花,是朵没办法形容的桃花。
勾他心神,扰他清梦。
好在他想起花开堪折直须折,知道晚了,却还是忍不住伸手将它折下。
时隔三年蓦然回首,他后怕得心惊肉跳。
好在他伸了手,好在他没蠢到最后一刻。
时隔三年,一群人酒过三巡之后又嗨了,大家起哄让宁涛和柳昆池合唱一首歌助兴,宁涛选了一首广岛之恋,男声部低沉平缓,宁涛唱得深情款款,女生部高了八度,柳昆池唱得声嘶力竭。
一曲终了,柳昆池一脚蹬了宁涛,自己选了一首莫文蔚的电台情歌,唱舒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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