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自己沦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这等荒缪故事,就是自己听了,都要禁不住笑上一笑的程度。
可如今反复回忆过去的种种,嘲笑却不是占据最多的,拥挤在心中的,其实是那份迄今不愿承认的被愚弄被欺骗的痛苦。
一颗心被人拿捏没关系,他心甘情愿,可是到头来这颗心却被揉碎了,丢弃了。
而做这一切的人,早已轻松怡然的,快速迈进新的生活。
他看起来,根本不在意。
不知不觉,肋骨的疼渐渐蔓延到胸口,一阵阵钝痛感拉扯着胸腔,呼吸不由地变得急促而错乱。
盛檩攥紧手指,突然自虐似的打开了一段两日前刚得到的录音。
“……放心,只是演一场戏罢了,我会很投入的演……没什么经验的老男人而已,他肯定会爱上我的,呵呵,我才不会爱上他,永远也不会……”
话语中满是轻慢嘲讽,与平时软糯清润的语气截然不同,可声音清晰可辨,想欺骗自己不是那个人都做不到。
他不爱你,根本不爱你。
……别犯贱了。
渐渐的,失去温度的黑眸聚拢了浓郁的墨黑,再也透不进一丝光亮。
良久,盛檩抬起沉重的手臂,删掉了那三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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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
铁床咯吱一响,黎原刷地睁开眼睛。
搬进出租屋小半个月后,他的生物钟已经变得无比准时,连从前早晨睡不醒起不来的赖床毛病也不药而愈。
毕竟现在一睁眼,就要面对房租生活费等生存问题。
未来还很长,不可能靠接济为生,黎原至今没有接受任何人的金钱帮助,打算暂时做点兼职维持生计。
杜依依得知后,主动给他介绍了不少能够兼顾学业又比较轻松的兼职。
黎原选了两个自己比较能上手的,一个是给人做插画设计,另一个是给美术学院的学生当绘画模特。
兼职人体模特每次能拿三四百块钱,插画一张五十到两百元不等,每月努力多接几单,维持基本的生活开销应该没有问题。
由于颜值高好说话,加之出自神秘的国画系,最近找他当人体模特的学生还不少,昨晚他就接到一位美院师姐的邀请,今天下午去给他们当素描人体模特。
每日上学又兼职,忙忙慌慌的,好在丁老对徒弟完全放养,从来不管他们平时做什么,只要每天能到画室报道按时交作业就行,黎原才能相对灵活的安排打工兼职的时间。
他不想因为兼职耽误学业,最近去画室的时间都比较早,想着把作业完成后再去做其他事,心里会踏实一点。
等他连续两次早早坐在画室门口的石阶上发呆等开门之后,穆秋峰丢给他一把钥匙。
说来奇怪,穆秋峰这人似乎真的有女人恐惧症。
自打黎原恢复成男生打扮,他竟然再也没出现主动避让三米之外的怪异行为,经过半个月时间,两人的对话方式更是大有突破,从之前的一句话发展到了正常对话的水平。
近几日,两人还一同去食堂吃过几次午饭,从前想都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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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后,黎原用清水洗了脸,换上T恤牛仔裤,背上款式简单的黑色双肩包,俨然一副标准大学生的模样,下楼刚好撞见赶早市买菜回来的房东太太,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前往学校的路上,顺便买了个煎饼果子和一袋豆浆,边走边吃,抵达画室时手里的豆浆刚好喝完,已然成为每日雷打不动的习惯。
都说养成新的习惯需要21天,那么,习惯忘记一个人是不是也只需要21天。
黎原不知道,但他每次想起那个人的时候,总会使劲摇头,或者狠狠掐自己一下。
这会儿,他握着笔刚勾勒完百灵鸟的轮廓,脑海中又不争气地掠过些零碎片段,与此同时,还会升起浓浓的担忧。
但他没有任由思绪漫溢下去,习惯性地摇摇头,拍拍脸,重新投入到绘画中去。
这一投入便是大半个上午,就连何时有人进入画室站在他的画桌边也不知道。
直到用彩墨涂完鸟儿的爪子,他抬起头,方才发觉身旁多了个面无表情垂眸看画的人。
黎原猝不及防愣了一愣,下意识后撤了半步。
穆秋峰个子挺高,身材颀长如一根劲竹,虽不够魁梧健壮,但一身如锋如刃的凌然气质总是无形中给人造成压迫感。
从前黎原离得远,感受还不算强烈,最近没了三米的距离作为保护屏障,反倒特别不习惯,想着他又往桌边挪挪,挪出两人之间一米五的距离。
半晌,穆秋峰这边看够了画,抬起没温度的冷眸看人,几眼过后,竟是破天荒地评价道:“灵性有余,笔法稚嫩,还要多练练。”
“嗯?”
黎原正在旁边放空大脑,闻言抬头,愣眉楞眼地眨了眨眼睛。
这还是穆秋峰第一次评价他的画,不太对劲。
黎原正暗自琢磨着,又听面前的人淡声说:“下月有个书画展,师父让我们合作一副竹禽图去参展。”
原来是这样,他就说这位师哥不像多管闲事的人。
这时,穆秋峰望着画上鸟儿,一贯寡言不多事的人却没忍住补充道:“你的禽鸟,为什么总是那么傻。”
黎原抖了抖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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