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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感觉枪声震耳,可又因为这只是枪声,不是语言,其中没有蕴含着任何信息,无需他做任何的领会和分析,所以对他来讲,就只是单纯的响,单纯的震,不似那喧嚣的人声令他崩溃。
    走着走着,前方楼梯口有人上来了。
    他们立刻就近躲藏,傅燕云慌不择路,一闪身进了一间朝着后花园的卧室,进门之后回头一看,他登时吓得灵魂出了窍:一直紧跟着他的弟弟,不见了!
    他不知道傅西凉方才和他只差了一步——就因为那一步之遥,傅西凉没追上他,只好学了他的样子,向旁躲进了浴室里,并且顺手锁了房门。
    浴室高处开着一扇通风的小窗,傅西凉够不着,但是发现了一只长腿圆凳,于是踩着圆凳上去看了看,这回倒是看到窗外了,但是也没看出什么眉目,甚至连东南西北都没能辨清。
    门外骤然爆发了一阵枪响,这回真是近在咫尺了,甚至有子弹穿透门板、打碎了墙壁瓷砖。傅西凉惊得几乎是跌了下来,踉跄着扶墙站稳了,他想这里不安全,自己还是得换地方,一边换地方,一边找燕云。
    想到这里,他向前看了看,黑暗中没有什么趁手的武器,伸手向旁一摸,他摸到了一把长柄木梳。
    “这个不行。”他想,把木梳放了回去,然后扭头垂眼,看见了自己方才踩过的那只圆凳。
    这是一只很结实的圆凳。
    于是弯腰攥住一条凳子腿,他直起腰将那圆凳倒拎了起来。门外的枪声忽然又停了,为什么停了?不知道。反正停了很好,他在安静的环境中,仿佛是会更聪明些。
    背靠着门旁墙壁站住了,他向旁伸手,一点一点的拧开了门锁。
    这样就不至于一开门便被人一枪打死,《侦探小子奇遇记》里的神探就是这么干的。
    浴室房门无声的开了,他嗅到了浓重的血腥气。讨厌,他想,今天的一切都是臭烘烘,连燕云都跟着凑热闹、也臭了一次。地上起起伏伏的躺着人,是死人吗?见了死人应该怎么样?
    可怕,应该感觉可怕,单是感觉还不够,还应该大叫一声才更好,要让人看见你的感觉,看见你的怕,这样才显得你是正常人,你有健全的感情。
    但是现在大叫也许会引来子弹,现在不适宜大叫,所以他不大叫也不能怪他。
    想到自己可以不必大叫,他隐约感到了一丝轻松。侧脸紧紧贴了浴室门旁的墙壁,他看见走廊前方站着一个人,坐着两个人。两人之一是葛秀夫,他的白皮肤在这个五色斑斓的夜里格外刺目。
    “好。”他想:“找到一个算一个。”
    *
    *
    葛秀夫知道自己完了。
    他的手枪里已经没了子弹,他的人也只剩了一个强。强方才后退的时候被尸首绊了一跤,结果他又被强绊了一跤。二人现在一起坐在了地上,面前是举枪的黑衣人。
    “谁派你们来的?”他问:“兄弟,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黑衣人连面孔都蒙了黑布,没有表情,更没有语言,枪口对着葛秀夫的眉心,他往勾着扳机的那根食指上运了力气。
    他不认识葛秀夫,完全只是奉命杀人,顺便享受一下猎物濒死之前的极度恐惧。两只眼睛盯着葛秀夫那张惨白的脸,他在黑布面罩之后狞笑了一下。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葛秀夫的神情忽然一变。
    下一秒,一只沉重的硬木圆凳挟着疾风抽上了他的太阳穴。他被抽得几乎是飞撞向了走廊墙壁,而未等他落地,傅西凉在黑暗中估量着他的大概位置,使尽全力又抽出了一凳子。
    黑暗中响起了凳子腿断裂的喀嚓声,伴随着一声无法言喻的碎裂闷响。血点子斜斜的喷溅了傅西凉半张脸,他这回可真是使了劲了,攥着半截凳子腿,他对着葛秀夫喘了两口粗气。
    天上爆开了一朵牡丹形状的烟花,傅西凉俯身仔细的看了看葛秀夫,窗外的红光射入走廊,将他那染了血的半边脸照亮了一瞬。
    “你还好吗?”他问。
    葛秀夫张了张嘴,要答未答,伸了手想去抓他,然而他自顾自的直起了腰:“好就好。那我要去找燕云了。”
    葛秀夫身上的枪伤已经不止左肩一处,他一直在流血,流到了无力起身。手在半路抓了个空,他扭头追着傅西凉说话:“别去,楼里还有他们的人……你别……”
    傅西凉抬手捂了捂耳朵,不是拒绝的意思——傅西凉根本就没有听见他那嘶哑的低语,只不过想试试捂了耳朵,能否阻隔外界的声响。
    有的烟花是无声的,单只是绚烂;有的则是好似一串鞭炮,在绽放之前会一路的噼里啪啦噼里啪啦,是比人们七嘴八舌的交谈声音好一点,可如果一直噼里啪啦个不休的话,也很令人生气。
    “燕云。”他想。
    他转了几个圈子,进了几间屋子,然而没有燕云,到处都没有燕云。
    他心中的声音大了起来,大到了震耳欲聋:“燕云!”
    第一百一十二章 :猩红玫瑰
    傅燕云发现自己是一步错、步步错。
    他那时候就不该放开弟弟的手,他只在找路的时候放开了那么一刹那,然后弟弟就不见了,就消失在黑暗中了。
    于是他就找,躲着枪声和人影一点一点的找,怎么找也找不到傅西凉,甚至也没有看见葛秀夫。糊里糊涂的,他进了二楼的小露台,露台围着栏杆,对着后花园,台子上空空荡荡,一目了然。快步走到栏杆前向外望了望,后花园这回倒是寂静了,能看到的除了花木,就只有几具尸首,以及倾倒的炉子,燃烧着的木柴从炉门里被摔出来,散了满地小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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