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眯了眯,不动声色地抬手握住腰间的刀柄,无声地靠了过去,刀刃慢慢地滑出刀鞘。
一步之遥,近在咫尺,军官的刀全部出鞘,正欲挥刀暴起。
拱洞内那身影突然动了,眨眼间如鹰隼一般朝着军官当面扑来,来势汹汹如同闪电般整个人砸向了军官的面门。
这一招让军官始料未及,他一没想到这人竟然先发制人,二没想到此人伸手如此了得,下意识挥刀上挑,那人已然到了他眼前,近得几乎贴上了他的脸!
水中厉鬼,不过如是,饶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也不禁心下有些骇然,那人湿淋淋的发丝贴在脸颊上,面部因长时间浸泡而白得毫无血色,偏一双黑色的瞳仁越发显得大而瘆人。
军官来不及后退,大喝一声,挥刀上挑,脉门突然一凉,只听咔嚓一声,一阵剧痛自肩膀出传来,扭头望去,手臂已经呈一种奇怪的姿势软软地垂在背后,竟是被生生扭断。
喉间一阵惨叫未及发出,噗嗤一声,这是他熟悉的刀刃穿身的声音,伴随着刀刃抽出时摩擦骨骼的喀嚓声……
“抓……抓住……”军官一句话未说完,眼前的人已经夺刀翻墙而去。
“将军!将军!”
“快追!”
“来人啊,将军被奸细杀了!”
军队士卒们一时间变得手忙脚乱起来,他们的将军,竟然被那个奸细一个照面就给杀了!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追!”陈太守大急,从他的府邸竟然真的搜到了奸细,搜到也就罢了,将军还把命丢了,虽说是一个牙将,到底是朝廷派下来的,这奸细要是捉不住,自己怕是难逃干系了。
“追!那边!”
“看到了!”
“快!”
此时最后一抹残阳隐入了天边,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凤俏一击即中毫不恋战,翻墙遁逃,可眼下城中到处都是搜捕她的守军和官差,无一处安全之所,更是没有一处藏身之处,她只能不停地跑,穿过一条又一条的小巷,跳上一座又一座的屋顶,在牂牁城内,不停地奔跑。
眼前又开始晕眩,自昨夜中了这迷药,她艰难保持着清醒,手臂、大腿被自己割出一道又一道伤口,直到这痛感也因迷药的效用渐渐麻木,眼前的房屋越来越模糊……
凤俏狠狠地一咬嘴唇,咽下一口腥甜,听得身后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在那!”
“快追!”
“来人!奸细在此!”
尖锐的哨角声响彻牂牁,守军和官差纷纷向着她的位置聚拢过来,凤俏将刀往后背上一横,再次拼命加快脚程企图甩掉追兵,眼看面前一条漆黑小巷,毫不犹豫地闪身钻了进去。
追兵脚步声逼近,凤俏紧抿嘴角,奔跑。
突然,她停下了脚步,目光一缩。
面前,是一条死路。
第42章 番三怨佛衣
窄巷高墙,竟是个死胡同。
凤俏转头看去,追兵的脚步已然到了巷口,她已经能看到闪着寒光的刀尖……
凤俏强自定了定神,虚弱的冷汗和湿冷的湖水混迹在一起,自她的额角落下,她缓缓抽出后背上的刀,徐徐横在身前,不死,便战。
身旁的墙壁突然发出细微声响,不知从何处伸出来一双手,抓住凤俏的手臂,狠狠地向墙内一拉!
官兵的火把照亮了整条小巷。
“人呢?”
“明明看到她跑进此处!”
“难不成还会飞天遁地!搜!将这三面墙内的人家给我搜仔细了!”
“是!”
凤俏几乎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这么被那只手给拽进了墙壁的另一侧,在身子腾空而起的时候她看到自动归位的墙砖,严丝合缝看起来毫无破绽。
紧接着是耳边风声大作,她的身体急速下坠,此刻她才凝目向着拉她那人看去。
他没有遮面,俊朗的眉目一览无余,下颌因用力绷起分明的线条,分别两月余,他看起来依旧风华,而自己……太过狼狈了。
凤俏扯了扯嘴角,“和尚……”
声音嘶哑、细微,萧晏抱着凤俏落了地,只觉怀中身躯骤然瘫软,他急急低头看去,凤俏已然昏死了过去。
一天一夜,她终于熬不住了,紧绷的精神防线在见到他的一刹那,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萧晏的手臂紧了紧,看着怀中的凤俏,黑色的衣衫湿透贴在身上,遮掩不住女子玲珑的曲线,但是在萧晏的眼中,却没有半分的旖旎,被血水洇湿的衣物,还在泊泊流血的伤口。
如果她不是凤俏,怕是早死了八百回。
可如果她不是凤俏,又何故要遭受这么多苦楚。
害她至此的人,终归还是他自己。
凤俏再度醒来,只觉浑身肿胀疼痛,勉强转了转视线,只见四周漆黑如墨,身旁燃着篝火,火堆旁架着她带着血迹的脏衣。
凤俏虚弱地闭上眼睛,劫后余生,她此刻的心思本不该在换了衣衫这种事情上,她是战火硝烟中活下来的人,多少次身负重伤之时,随行军医未必都是女子,更有她亲自扒伤员衣裤帮忙包扎的时候,事急从权,哪里有什么男女之念。
但是眼下……
“醒了。”萧晏坐在火堆的另一边。
“此间何处。”凤俏问道,她身上盖着萧晏的僧衣,躺着一动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