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不喜臣下张扬跋扈,对待公卿之家甚严,若被人拿着“兰州兵乱”的事情做文章,必定对孔连骁及伯爵府不喜。
孔连捷气得半死,却不能真把苏氏休了:家里有嫁出去的丹姐儿,有马上出嫁的娴姐儿,有待字闺中的慧姐儿玲姐儿,有尚未娶妻的几位少爷。他亲生儿子晓哥儿无论有一位“陷害世子夫人”的亲母,还是一位被夫家休回去的亲母,无论举业还是娶妻,这辈子都没指望了。
至于他自己,死个原配休了续弦,名声算是完了,一堆嫡子嫡女庶子庶女,很难找到第三位夫人了。
孔老夫人知道了,和老伯爷、长子儿媳商量一番,便劝孔连捷:“她们家和稀泥,不外是不愿意把苏氏接回去。总不能为了打老鼠,把玉瓶砸了。也罢,便这么凑合着吧。”
孔连捷不悦,“娘,我不愿和苏氏待在一个屋檐下。”
孔老夫人也是无奈,念着沉香木佛珠道“和苏家说清楚,既然他们家不要女儿,硬把苏氏留在我们家,日后你和苏氏各过各的,晓哥儿却不能留在她身边,免得教坏了。家里衣裳嚼用日常供给,我们家一分不减,苏氏在院子里,就不要见别人了。日后,等晓哥儿大了,分出去单过,把她接出去,也就罢了。”
这么一来,孔连捷忍上15、6年,就到头了,左右他是男人,房里有妾有子女,苏氏顶着伯爵府二夫人的名头,这辈子独守空房,死后有人拜祭,也就这样了。
事已至此,孔连捷只好答应,回去带走晓哥儿,把苏氏和仆妇丫鬟、陪嫁关在院子里面,派府里护卫守着,不放出一步。苏氏哭哭啼啼吵闹不休,他不搭理,不去看,自此歇在外院。
苏家知道了,隔几日就派苏氏嫂子到府里探望,又逐渐散出去“孔连捷宠妾灭妻”,闹得颇大。
孔连骁知道了,对弟弟颇为内疚,“是我识人不清,耽误了兄弟的终身。”孔连捷打起精神,安慰兄长“关你什么事?是苏氏黑心肝。左右我有昭哥儿娴姐儿。”
孔连骁自己夫妻恩爱,见弟弟此后同弟媳形同陌路,有老婆相当于没老婆,心里难过,在京城淘换数日,寻到孔连捷喜欢的古玩买下来,送到他的书房,又对赵氏说“娴姐儿快嫁了,开了我的私库,给娴姐儿添嫁妆吧。”
七月初,柏哥儿--展定疆给次孙起的小名--在家里过满月,展家相熟的护卫、朋友,吕家的熟人统统来了,比木哥儿满月时还热闹。
云娘早早和娘家说了,上次进过府的云娘母亲带着她最大的妹妹来了,一边给红叶恭贺,一边陪陪云娘。
扈婆子给红叶送了两篮子猪蹄肥鸡,到处宣扬“大展媳妇连生两个儿子”,那架势,全是二丫三丫的功劳。
绿云、彩燕、双福连带香橙一个不少,管长春院小厨房的钱妈妈也来了,送小衣裳的送小衣裳,送吃食的送吃食,都笑道“大展护卫是世子爷身边数一数二的,以后啊,我们还得靠红叶提携呢。”
孔连骁叫外院厨房抬了八桌丰盛席面到展家,过来喝了杯酒,见众人拘束,没有坐席便走了。孔老夫人、赵氏、丹姐儿和娴姐儿派了贴身丫鬟厚赏红叶和柏哥儿,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其中不乏贵重之物,耀花了众人眼睛。
红叶颇为困惑:成亲和木哥儿出生的时候,娴姐儿可是没有露面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红叶抬头,见到一位笑眯眯的中年妇人,穿一件墨绿团花对襟褙子,铁锈红百褶裙,染黑的头发挽成圆髻,插戴两根赤金镶青玉簪子和一朵铁锈红色绢花,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是徐妈妈。
“瞧瞧,气色可真好。”比起上一次相见,徐妈妈一扫眉宇间的颓废,俨然回到马丽娘掌权的时候,亲亲热热挽着红叶胳膊,“三年抱俩,放在哪里都是恩爱的,我们红叶啊就是命好,一嫁就嫁了个好夫婿。”
一时间,红叶仿佛回到原来的世界,自己和徐妈妈推心置腹,同坐一条船。
她定定神,像招呼普通客人一样,“妈妈如今可是忙人,今天有空,亲自来了。”
自从苏氏被禁足,长春院大大小小的事务无人打理,娴姐儿便向父亲建议,用生不如用熟,依旧由徐妈妈管着。孔连捷一想,昭哥儿七、八岁了,再过几年定亲、娶妻,徐妈妈是马丽娘留下的人,自己也放心,便答应了。
这么一来,徐妈妈重新风光起来,二房人见了,无不称一声“妈妈”。
徐妈妈笑道“便是再忙,也不能空了我们红叶。”又向周围人介绍“我可是看着红叶长起来的,这孩子从小就伶俐,是个有福气的。我常对我闺女说,你若能和红叶一样,我就闭眼了。”
就像这几年她和红叶多亲热一样。
徐妈妈又低声说“二小姐也是惦记你的,派了双玉,这不,托我跟你说,若有什么事,回二房招呼一声,我们是一家人。”
嫁给展南屏的红叶,可不是被马丽娘赶回群房的红叶了,诺,没有红叶通风报信,徐妈妈就不能及时知道苏氏的错儿,无法扳倒这位二夫人。
红叶笑着应了,把徐妈妈安排到贵客的位子,香橙几个恭恭敬敬地陪着。
热热闹闹一天,红叶中途歇过一回,等客人走了,夜间累的不行。今天云娘母亲妹妹留在府里,二丫三丫挤在一间房,冯春梅回家去了,木哥儿闹着跟爹娘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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