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莲曦一听,啊一声爬了起来, 急匆匆道:那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呀?这都好晚了,恩师会不会等急了?会不会生气?
陆云阙将她搂回怀中, 同她耳语:不急,同恩师说了去吃午饭, 莲儿有足够的时间梳妆打扮。
那也要快些了, 不能让恩师等着。她从他怀里起身, 下了床,穿上鞋子, 丹苹,丹苹, 快点帮我洗漱, 我要出门!
陆云阙随后下了床, 看她忙忙碌碌、慌慌张张的样子,不禁莞尔。他便在一旁坐下,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她梳妆打扮,宛如看一幅绝美的画。
在尹莲曦的催促下,半个时辰后,她用完早膳,一切准备就绪,拉过陆云阙的手就走:夫君,我好啦,我们快走吧!
走出两步,她又突然想起什么,转头问他:夫君,我们去给恩师拜年,可备好拜年礼了?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去吧?
放心,都备好了,最大的礼便是我的王妃,恩师点名要见你,你去了,恩师必心生欢喜。马车已经在荆园门口等待,陆云阙说着,一把将她抱起,抱着她轻轻松松上了马车,出发了。
两刻钟不到,他们便到了安国公府,递了拜帖后便进去了,安国公石静成已经在小雅轩等着了。
尹莲曦看到安国公时,不由愣了下,这位老人须发皆白,形容枯槁,已经是油尽灯枯之像了。
她看着不由心头发涩,他是夫君的恩师,便也是她的恩师,他这幅模样,她自然心里难过。
陆云阙带着她上前行了礼,安国公仔细打量尹莲曦一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意。
是个俊俏的好姑娘,眉眼间有几分尹尚的影子,看得出尹老夫人教得不错,难怪殿下钟情。
听他提到祖父,尹莲曦忍不住问:老师识得我祖父吗?祖父去世时,她年岁还小,如今想要回忆祖父的模样,却是丁点儿都记不起来了。
安国公掩嘴轻咳几声,道:我与他同朝为官,自是识得,他比我小了几岁,却老成持重,深谋远虑,若非在战场遭遇不测,如今应当是封王拜将,乐享天伦了。
想起祖父,尹莲曦心中也不禁难过,若是祖父仍在,爹娘安康,一家人团聚一起,那该多好。可惜,这世上少有圆满之事,叫人不胜唏嘘。
陆云阙将她的黯然看在眼里,缓声道:如今尹小将军在铁马营任职,屡次立功,颇有尹老将军当年的风范,可谓青出于蓝。
安国公点头:不错,这天下啊是年轻人的天下,江山代有人才出,是我大晋之福。
他说着,又忍不住咳了几下,面色更见灰败,看上去虚弱得很。
老师尹莲曦犹豫了下,道,我可以为您把下脉吗?她想看一看他的身体究竟是个怎样的状况,但她学医的时间毕竟不长,心中还是不够自信。
你会医术?安国公不禁诧异。
嗯
陆云阙瞧她拘谨不安的样子,悄悄捏了下她的手安抚她,笑道:老师,莲儿跟着木夫人学了一阵医术,木夫人说她学得还好,老师不妨让她看一看?
好好好,后生可畏,一个小姑娘,小小年纪就懂得医术了,不错不错,来吧。安国公很是配合,伸出左手置于桌上,由她诊断。
尹莲曦备受鼓舞,郑重其事地伸出手去,搭上了他的脉搏。
手指一触及他的脉搏,她就愣了下,他的脉搏短绌,杂乱不堪,一看便知病入膏肓,是主死之像。
安国公看她神情凝重,并不意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况且天下多少名医为他诊治过,皆是束手无策,他自知时日无多,早已坦然接受。
许久之后,尹莲曦缩回手,轻声描述了他的病症,并准确地说出了他近期服用的药。
安国公听罢,不由觉得惊奇,这丫头的诊断结果和为他诊治的那些名医所说的结论一致,而他近期服用的药也恰如她所说,一字不差,看得出来这丫头是真有些本事的。
她说完,又露出难过的情绪,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安国公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无碍,老夫这身体是怎样的情况,老夫早已心知肚明。老夫这一生想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没什么遗憾,也再无旁的牵挂,可说是死而无憾了。
老师,我我给您换些药吧,虽然没有办法根治,但可以缓解你身体的不适。她说。她知道恩师日日夜夜忍受病痛的折磨有多辛苦,她能做的只是帮助恩师减轻这些辛苦。
安国公欣然同意,叫人拿了纸笔过来,让她开好了药方。
此刻的他并没有想到,尹莲曦的这道药方果真让他减轻了病痛,并且亲眼看到了大晋的江山易主,国泰民安。
尹莲曦和陆云阙没有在安国公府多留,用过午饭便告辞离开了。
一路上,尹莲曦躺在陆云阙的怀中,心情沉重,病殃殃的。
这丫头,又多想了。陆云阙看在眼里,心疼不已,宽大的手掌覆在她的脸上,轻轻摩挲。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若是此生无憾,死又何足畏惧?恩师早已看透生死,倒是莲儿心存芥蒂,走不出了。他平静说着,又道,莲儿有医者仁心,也要有医者常心,如此才能踏实行医,不至于畏首畏尾,下不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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