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如逝水,今年七月十五,她就年满十八了。只可惜,戚正死得太早,是看不到她活过十八岁的样子了,真是一桩憾事。
若真是神算子,还是先给自己算上一卦吧,别总是操心我的死活。
左右时辰还早,他们两个决定先把三个家丁送回李家,免得他们在村外等久了,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尽心戍守在外的家丁们一见他们毫发无损地出来了,连忙丢下了手里的杂草,跑上来嘘寒问暖个没完没了,有意无意地打听着江练村里的情况。
江槿月想了想,刻意装出惊恐的模样来,瞪圆了眼睛左右看了看,小声答道:村里阴气很重,有好多鬼呢!一个个青面獠牙的,大白天还在外面晃悠,别提多吓人了。你们可得告诉别人,这村子是万万去不得的!
这一句话,把三个家丁吓得找不着北,同手同脚地走了半天不说,一个个满口胡话,扯着嗓子从天色聊到家长里短,仿佛是靠大嗓门来给自己壮胆。
还真是被吓得不轻,希望他们能好好添油加醋,将此事传扬出去,也好断绝了其余人进村的念头。江槿月跟在他们身后,忍不住笑了。
沈长明回头看了一眼招魂幡,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叫过一个家丁问道:你们方才有看到人进出过村子吗?
高个家丁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但还是一脸认真地答道:我等一直守在村外,寸步不离,未曾见过人啊。
沈长明闻言便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沉思了片刻后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一行人回到城西,坐立难安的李老爷一见了他们就带人迎了上来,见他们精神尚可,自然欢喜得很。
李老爷甚至还想设宴替他们接风洗尘,沈长明一听连忙推拒,随口扯了个谎,说他们还要去城东找另一个远房亲戚,不能在此久留。
二人同李老爷好说歹说,又再三感谢他多年来对谢大人的照拂之恩,这才离开了李家。
在城中耽误了这许多工夫,暮色渐渐深沉。明明才至酉时,街上的行人却已是屈指可数,人人都行色匆匆、满脸忧虑。江槿月望向远山,心道但愿今日之后,能还临城百姓一个清净。
子夜时分,夜色厚重如墨,阴云密布的天空下再看不到一丝灯火。
江练村外,两个人抵达村口时,鬼婆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见他们一来就东张西望的,鬼婆神秘兮兮地一笑,不无自豪地朗声道:别看了,我替你们把其余的鬼怪都支走了,快跟我来吧。
很好,鬼婆看着比淑妃娘娘靠谱多了,是个可用之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二人相视一眼,沈长明率先跟上,江槿月将淑妃唤出后,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几人朝着黑暗中的一家屋舍走去,鬼婆先一步推开了残破的大门,也不顾他们狐疑的目光,踩着散落一地的棋子,走向了角落中的书架。
这间屋子,似乎正是他们几人白天搜查过的,当时并无人察觉到不妥,不知鬼婆带他们来这里做什么。
江槿月上下打量着那个破败的书架,站在原地一步未动,直至鬼婆转过身对沈长明一招手,一脸嫌弃地质问道:小伙子过来搭把手,把这个书架移开,否则你们两个凡人怎么进得去?
沈长明点点头,走上前去几乎没怎么用力便将这看起来巨大沉重的书架给移了开来,露出了一条漆黑的密道。
站在密道口,一股怪异的气息扑面而来,江槿月眉头一皱,不由问道:这密道通往鬼村?你们都是鬼了,若要掩人耳目,大可以造个幻境,何须每天钻密道呢?
鬼婆佯装没有听见她的问题,只叮嘱他们小心脚下,便第一个走了进去。密道狭窄逼仄,走到最后沈长明甚至只能弓着腰慢慢往里挪。
密道里头无光,只余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江槿月示意缚梦上前开路,几人便只靠着缚梦身上幽幽的红光前行。
走了十几步之后,原本狭窄的小路突然拓宽了些许,前方拐角处还堆积着一些杂物。沈长明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转过弯来,近处散落着一地难以辨认的物什,有些已经高度腐烂,有些甚至还长了毛。
不知道鬼怪的主人到底是出于什么考量,才会把鬼怪窝藏在这种鬼地方。
鬼婆始终一声不吭地往前走着,头也没回一下,她的步伐沉闷而缓慢,更给眼前的场景添上了几分诡异之感。
走了许久,前方的石墙上终于出现了一扇画着狰狞鬼脸的大门,鬼婆阴森森地对几人笑道:咱们到了。
说罢,鬼婆推门而出,呼啸的冷风迎面而来,吹得江槿月一个激灵,裹紧了自己单薄的外衫。
一行人走出门外,望着挂在树梢上的一弯新月和近处破旧的牌匾,他们才发觉,一来二去的,他们似又回到了江练村外。
除却更为寒冷些,此处与江练村几乎毫无区别,就连村口那几十座坟都照搬了过来。
这里就是鬼村吗?江槿月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村口的两棵老槐树,果然借着月光看到了一个几近透明的人影。
此人死死地闭着双眼,看着极为虚弱,他的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着,双手紧握成拳,仿佛正沉溺于噩梦中。数枚漆黑而硕大的魂钉分别钉在他的四肢与眉心,将他困在这棵枯死的槐树上,只能与寂寥的夜色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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