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魏成熙落入巨洞的一刹那，周径寒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
    可是脚底太滑，加之漩涡强大的吸附力，周径寒猝不及防摔倒在地。
    落地时，他的手里依然死死拽着魏成熙的衣领。
    魏成熙陷入了深渊的身体停止了。他抬起头，透过漩涡所激起的氤氲水汽，鬼魅地笑了一下，“换我拉你一次了。”
    浅浅的笑痕在萤石的映照下，显得阴森而又可怕。
    周径寒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绝望而又乞求地说道：“请你一定要上来……拜托了，你这样会害死我们两个的！”
    魏成熙终于伸出了手。
    周径寒抓住他的胳膊，手脚并用死命把魏成熙从洞中拖了出来。
    两个人躺在水流里，任水流和碎石冲刷击打着身体，就这样躺了很久很久。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周径寒侧过脸看着魏成熙，“你随随便便就进去了酒店入住系统，那时我感觉你小子就是个无所不能的神。”
    魏成熙笑了起来，湍急的水流呛进了他的肺里，他拼命咳嗽，咳得连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那现在呢？”魏成熙停下咳嗽喘着气问道。
    “神，只不过是弑神的神。”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所谓的神。”魏成熙看着周径寒的眼睛，“除了你自己。”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他怎么样了？”
    “他死了……”魏成熙眼前又浮现出了那张满是鲜血的脸。
    “怎么死的？”
    “为了我……”魏成熙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公元2016年X月X日，因为不满毛里塔尼亚伊斯国际法庭的无礼审判，两支军队在南太平洋一个边陲小岛相遇，展开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对峙。双方剑拔弩张，精锐尽出，各种航母、护卫舰、驱逐舰、潜艇、战斗机、电子干扰机、加油机、无人机让整个太平洋都笼罩在一片战争阴云之中。全世界都屏住了呼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不知名的弹丸之地……
    “我和白猴当时在P国，想侵入P国的电力能源信息系统，给他们一点教训。电力中断后，我们原准备趁乱离开，却意外截获了敌军方发来的一封加密邮件。当时只有半个小时的停电时间，我不愿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怂恿白猴进入了敌军P国驻地指挥系统……”
    “白猴是不是你说的那位朋友？”周径寒忍不住插了一句。
    “对！我们两个差不多合作了十几年时间了……他和你一样高高瘦瘦，因为贫血、缺乏营养和高强度的工作，他的身体状况非常差，几乎天天都是脸色惨白……那天因为战况危机，P国的敌驻军获得了特别的战斗指令和作战权限，我们阴差阳错修改了作战参数，将P国以东岛屿上部署的导弹调整了发射角度和发射方向……”
    周径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种情节好像也只有科幻电影里面有过。
    “我们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电力还没有恢复，我们就接到了线人的电话，敌军在P国的特种部队已经将我们所在的酒店团团围住。当时我们在十楼，我根本就没有逃跑的打算，也没有逃跑的机会。白猴扯断了酒店的消防水管，系在我的腰上，催促我先下。刚一打开窗户，特种部队就破门而入，不约而同向我们站立的位置发起了攻击。白猴一把把我推了下去，他整个身子伏在窗口，死死拉着水管的另一头。我亲眼看着他脸上的血一滴滴滴在我身上……我一直想不明白，一直贫血的他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
    周径寒终于明白了魏成熙那句“换我拉你一次”话的含义，也终于理解魏成熙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的原因。
    这一刻，周径寒才真正觉得，即使快坚持不住了，他也必须要坚持下去。
    “为了白猴，为了所有死去的人，我们也必须要活下去！”周径寒搀起魏成熙，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在绝望中抱着一丝希望，在这一刻，他们将自己的生命，放在了彼此的手中。
    这个海蚀洞实在太复杂了，一会向上一会向下，一会通达一会歧途，一会变大一会变小，一会干燥一会阴湿，等周径寒手里标记用的石头都磨去一大半了，两个人依然看不到任何希望。
    突然，周径寒大叫了一声，在萤石的映照下，他的一只脚卡在了石缝里，鲜血淋漓，整个脚掌已经被扭成了九十度。
    魏成熙一把抱住了周径寒的脚，蹲坐在水里，不住地说道，“对不起，我的错……我不该连累你进来……”
    周径寒的双臂无力地垂下，他靠在岩壁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魏成熙一把背起了周径寒，步履蹒跚地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嘴角挂着一丝丝的微笑……
    一阵寒风吹过，他颤抖了一下。
    “放我下来！”周径寒在他背上挣扎道，“你全身都在打颤，冰冷得厉害……”
    “我不是冷，我是孤独，比这无尽的洞穴还要孤独……”
    “不！你不孤独。你还有我，还有刘郅坚，还有宋俊平，还有齐志远，还有很多很多的同伴。你还有很多很多很重要的事情！我们必须要走，我们必须要走出去！”
    两个人摸索着，相互鼓励着，继续往前走。好在洞穴变得越来越大，地面也变得越来越平坦，氧气也变得越来越充足，直到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堵墙。
    那不是大自然以时间为建材堆积而成的墙，那确确实实是一道人工的墙。
    魏成熙举起萤石，仔细抚摸着石墙上的每一道缝隙，向一旁的周径寒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
    周径寒仔细看了看，突然兴奋地叫道，“这不就是前几天咱们封堵起来的地方吗？难道咱们竟然走到了……之前的溶洞！”
    两个人齐心协力，墙“轰隆”一声倒塌了，尘土和粉末呛得两个人直咳嗽。
    等两个人扑打着从灰尘和碎石中走出，刚刚能睁开眼睛，一个满脸是血的人静静地站在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