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盛存,是鲁拉姐姐的同伴。”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母鲸的眼睛亮了一下。
“鲸群没事吧?”
鲁拉的声音微颤,好像在努力压抑着某种巨大的恐惧。
“目前还很安全。”
盛存回答。他看见鲁拉长舒一口气。
“既然没事了,那你俩一起回家去吧。”
卡斯没有抬头,闷闷的声音从母鲸身后传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去把大家喊来,他们会照顾阿姨的!”
鲁拉睁大眼睛,急切地说。
卡斯探出脑袋,深深地望着它,黯淡的眼神仿佛在质问:你觉得还有希望吗?
鲁拉别过脸,无意中瞥见那道暗红的伤痕,又飞快地躲闪视线,眼神在卡斯和母鲸之间游移。
“总之,我是不会抛下你们的,我相信大家也不会——对吧?”
鲁拉咬咬牙,说出一通豪言壮语,又悄悄捅了捅一旁的盛存。
“啊,没错,一切都会有转机的啦!”
盛存忙不迭地附和。
“呵呵,那随你。”
卡斯低下头,专心驱赶母鲸身边的小鱼,不再搭理他俩。
母鲸浑浊的眼珠微微转动,它急切地看着鲁拉和盛存,挣扎着挪动身体,想把卡斯推到他们的方向。
“妈妈,别这样,我是不会离开你的。”
卡斯温柔地碰碰母鲸的额头,然后看向盛存:
“你们怎么还不走?”它的眼神又变得冷冰冰的了。
“好好好,马上走,你等着啊。”
盛存连连点头,推搡着愣在原地的鲁拉往鲸群的方向游去。
眼角的余光看见卡斯紧紧靠在母鲸身边,尾巴下垂,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盛存顿时感觉一阵心酸。
“你是怎么碰到卡斯的?”
“你是怎么和它们在一起的?”
盛存和鲁拉同时开口,两人尴尬地沉默了。
“咳咳,我先说吧。”
盛存清清嗓子。
“我本来出来闲逛,然后看到卡斯在追一头蝠鲼,想跟他认识一下,结果他说认识你,我就赶紧跟过来了。”
“追什么?蝠鲼?这孩子已经这样了吗?”鲁拉的语气中充满遗憾。
“什么意思?”
“卡斯原先是一个特别安静的孩子,很爱黏在他妈妈身边,哪里像你啊,天天到处跑。”
鲁拉嫌弃地看了盛存一眼,他选择性无视了。
“可是自从出事以后,他就变得超级神经质,前一秒还在他妈妈边上,后一秒就自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很久才回来。”
“有一次,他叼回来一只巨型乌贼,脸上身上到处都是伤,吓死人了。”
“现在他喜怒无常的,搞得我都有点怕他——有一次啊……”
鲁拉碎碎念一大堆,全都是卡斯的日常。
“所以是捕鲸船?”
盛存终于忍不住打断它,准备直接验证自己的猜测。
鲁拉突然噤声,盛存察觉身旁空了,一回头,发现它不知不觉已经停下,前鳍贴在身侧,骤然放大的瞳孔里映出黑漆漆的深海。
“你在发抖耶。”
盛存靠近它,鲁拉颤抖得更厉害了,他甚至听见下颌的牙齿摩擦口腔的“咯吱”声。
“詹南走了,它们收留了我,然后,他们来了……三个,比詹南还大好几倍……十五个……到处都是血!”
“卡斯被吓坏了,跑错方向,我拉都拉不住……然后她就被拖过去了……船翻了,她带着我们跑,卡斯身上都是血——为什么我没拉住他啊?为什么啊?”
鲁拉痛苦地摇晃着脑袋,盛存用前鳍抱住它唯有叹息。
从它乱七八糟的描述中,盛存终于还原出当时的情景——
鲁拉不出所料地被詹南抛弃,它在那片海域游荡,走投无路的时候意外被卡斯所在的鲸群收留。
卡斯母亲是鲸群的首领,对鲁拉也很是照顾,很快,它就和鲸群的成员混熟了。
有一天,远方驶来三艘大船,鲸群对这种可能会带来腥风血雨的东西很警惕,很快下沉到深海。
三艘船在这块海域分散开来,就这么在小范围里兜圈子,就是待着不走。
两个小时过去,鲸群的耐力已经接近极限,它们必须浮到水面上换气。
它们尽可能远离那三艘可疑的渔船,偷偷摸摸地进行气体交换,连水柱都不敢喷。
然而抹香鲸的身形哪里是可以轻易隐藏得了的,它们被发现了。
鲸群紧急下潜,但是死亡的阴影已经悄然而至。
就算是号称潜水最深的哺乳动物,抹香鲸也并非潜水机器。它们的身体需要缓缓下降来适应升高水压,匆忙的下潜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而捕鲸船已经在头顶收网,鲸群退无可退。
它们摆出传统花瓣阵,把幼鲸护在中央。
但是对于拥有俯瞰视角的人类来说,这种阵型拙劣的犹如孩童在过家家,反而方便了他们的捕猎。
捕鲸船上放下小艇,每一个小艇上都配备装好火药的捕鲸枪。
水手秩序井然,力气大的划船,眼神好的指挥,经验最丰富的瞄准海水中若隐若现的鲸鱼脊背——
“轰!”
巨大的后坐力让猎手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他眯起眼睛,看见射出的标枪精准命中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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