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正能甘于平淡过上这样生活的先生,他默默地想,才是最令人敬佩的。
“如今我们除了消耗较大的主粮外,基本已经不用再去别处买蔬菜瓜果了,”乔镜在其中一张书稿上这样写道,“肉类有鱼虾和鸡肉可以食用,还有一些过往储存的腊肉,足够再吃两年的。不过盐和其他调味品还是需要定期采买,在辣椒成熟后,他做了一种酱,口味不算太重,微微的辣,很合我的口味。现在每次吃饭都会挖一小勺配上白饭,让味蕾也解解馋。”
乔镜在这些随笔中,没有提及过一次景星阑的名字,全部都用一个“他”来替代。008本以为景星阑又会因此生闷气吃醋,没想到男人在看完书稿后,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转身就长臂一揽,把站在身后的青年用力抱进了怀里。
因为他知道,无需称呼名字,在乔镜的心中,这个指代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终于在这个人的心中占有了一席之地,并且再也不会离开。
等到了天空飘雪的季节,新年的脚步便也临近了。
乔镜站在屋外,轻轻哈了一口气,看着白雾在冰冷的窗户上晕开一层淡淡的雾气,然后伸手将剪好的红色窗花不偏不倚地贴在了正中。
上一次他这么做,好像还是在京洛大学念书那会儿。
他有些怀念地盯着窗花上熟悉的图案,这是乔镜唯一会剪的样式,还是胭脂手把手教会他的。
“咱们来这儿,也快一周年了吧,”他说,“那些稿子也攒了不少了,可以送去书坊让他们印出来出版了。”
景星阑正在思考一件严肃的问题:院子里一共养了七只小鸡,六母一公,公的自然不能杀,因为还要留下来配种;剩下六只母鸡,当初他为了辨认还分别给起了名字,现在养出感情了,一只都不想杀,怎么办?
“用芦花和隔壁邻居家换一只吧,”乔镜一看他就知道在纠结什么,忍不住叹气道,“既然不忍心,那当初为什么要养呢?”
“还是媳妇儿聪明。”景星阑觉得这个办法实在不错,但却因为一时得意忘形说岔了嘴,被乔镜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跟你说正事呢,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景星阑忙道,“那你准备给这个合集起什么名字?”
乔镜沉吟片刻:“我本来是打算简单直白一点,就叫《田园山居》的。”
“现在呢?”
“既然陛下给赐了名,”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远方的群山上,唇角噙着一丝笑,“那就叫《云茶山居》吧。”
第176章
新年前夕,通往大梁城的车站终于建好了。
这是一个在乔镜眼中十分简陋的车站,连最起码的等待座位都没有,最多只能算是一个用石砖砌成的平台。距离平台不远处就是老村长请大梁城中工匠雕刻好的石碑,上题“云茶村”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石碑宽一点二米,长两米,重达千斤,当初和老村长一起去城中的那些年轻人,一共租了三匹马才勉强把它拉回来,就是为了确保每个乘坐列车路过此地的游客都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文字。
“趁着过年有空,都给我去集市上扯匹布做新衣服去,”老村长望着那条从远方一直铺就过来的崭新铁轨,咧开缺了几颗牙的嘴巴笑骂道,“小兔崽子们,明天就要通车了,可别给我们云茶村丢人啊!”
“知道啦,村长!”
乡亲们嘻嘻哈哈地笑着起哄,还有几个孩子在铁轨的格子里兴奋地跳来跳去地玩耍,老村长看了一会儿,微微皱眉道:“还有,记得跟孩子讲,不要随便来这附近玩,尤其是铁轨上。这要是万一出事了,那可就真没得救了。”
这的确是件要紧事,不少大人已经开始呵斥自家孩子赶紧回来了,看着孩子们脸上不情不愿的表情,好不容易闲下来的老村长又想到了自己之前那个重建学堂的主意。
在得了陛下赐名后,包括他在内的很多村民都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觉得他们也算是“根正苗红”的大梁人了——做生意赚再多的钱,那也是商人,尽管大梁商人的地位比历朝历代都要高上许多,但“无奸不商”的观念依然深入人心,如果有的选择,天底下所有人都会希望自己的孩子走读书取士这条路。
村民们的想法很简单也很朴实:从前他们只想赚钱,可如今既然受到陛下如此恩泽,自然应该让孩子们努力读书报效朝廷才对!
老村长想,是时候和大家伙商量一下这件事了。
在家呆了这么长时间,相信乔镜也一定很想早日重返讲台,教书育人吧。
“啊嚏!”
正伏案写作的乔镜突然打了个冷战,一不小心打翻了手边的茶杯。
茶杯里还有没喝完的茶水,他猛地站起来,手忙脚乱地把杯子拿走,但最后几张稿纸的一角已经被彻底浸湿了,淡淡的墨迹在纸张上晕开,上面的字迹逐渐开始模糊不清。
乔镜懊恼地看着一片狼藉的书桌,感觉就像是好不容易写完了论文结果没点保存的毕业生一样,虽然心里堵得要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但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他身后响起景星阑略带疑惑的询问声:“怎么了?”
“稿子湿了。”乔镜垂头丧气地侧过身,给他看桌上的场景。
“我给你拿块布来。”景星阑只是瞥了一眼就快速说道,“你先把它们分开,别粘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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